他一向不願意對無關之人多言, 但卻沒想到李還寒築基圓滿之後, 竟然直接去闖了風刀雨劍崖!
風刀雨劍崖是門內劍修的磨礪之地, 即便是神魂期、甚至金丹修士前來, 也往往會命喪其中, 他不過初登仙途,怎麼就敢……
江應鶴心中情緒萬千,想到這孩子還年輕,知難而退總是好的, 想到受了些傷也不要緊,左右有自己在,沒什麼好怕的。
遠處雲層壘疊,江應鶴注視了片刻, 仍是覺得擔憂。李還寒進入他門下之後, 雖然話不算多,但一直平和勤懇, 即便生就天魔之體,也是個一心向道的好孩子。
正在江應鶴思慮之間,遠處烏雲驟然崩散, 光芒投入崖巔。這高崖之上的風刀雨劍驟然一停, 轉為和風細雨。
這是闖過了?江應鶴微微一怔, 轉眸之時,恰好嗅到一股濃重強烈的血腥氣, 目光觸入一雙殷紅眼眸之中。
那雙素日來平和、沉靜的眸光, 在此刻視線相撞時, 驟然帶出一片極度的冰冷和戾氣,未儘的殺機在他的身上慢慢消散,軀體傷口間血液湧流。
李還寒站在他麵前。
江應鶴下意識地抬起手,正好撐住這個千年一遇的徒弟的身軀,將他受了傷的身體接住,低首道:“你偏要逞強。”
在他的視野餘光之中,右上角一直呈現灰色的“阿江師尊係統”,下方突然亮起了一個血色的“寒”字,寒字後方是一個灰色的進度條,突然解鎖,進度隻走了一點點。
可能是來測算培養弟子的進度?江應鶴推測了一下。他修了一千年的劍與道,心態早就平和很多了,對回家的最大期待並沒有落在係統身上,因而也就沒有展現出異樣。
李還寒是有些脫力了,靠在他身上停頓了一會兒。那雙紅眸緩慢地睜開,在江應鶴看不到的地方,裡麵的魔氣慢慢地醞釀而起,如有實質一般。
江應鶴聽到他嘶啞的聲音。
“師尊,”他低聲喚道,“弟子想問,為什麼要收我為徒?”
這是江應鶴以為他當日就該問自己的,但卻遲來了兩年,對方似是確定了一種較為安全穩妥的處境,到現在才將警惕慢慢地卸下。
江應鶴敏銳地感覺到了這一點,他探出手,像他印象中的所有師長那樣,伸手摸了摸徒弟的發絲。
李還寒的身子僵了一下:“……師尊?”
江應鶴“嗯”了一聲,真誠坦蕩地回答:“因為你資質超群。”
身邊的人沉默了片刻,反問道:“天魔之體?”
“天魔之體又如何,”江應鶴道,“本座覺得很好。”
天邊的風雨已經溫柔下來,在三個時辰之後,氣候會再次變得惡劣,直到下一個人闖過風刀雨劍崖。
而此刻,天地遠闊,層雲之間的霞光鋪展而過,落到他雪白的衣袖之上。
李還寒盯著那隻道服的袖擺,無聲地笑了一下,他覺得自己有很多年沒笑過了。他還從沒有聽過“覺得天魔之體很好”這種話,會從仙門正道的口中說出來。
往日那些誇讚天魔之體的人,不過是想殺他罷了。
江應鶴沒有注意到對方視線中晦澀不明的部分,探出手抓住他布滿血痕的手指,探入一股靈力,輕聲道:“本座的徒弟,一定是真正的天之驕子。”
靈力慢慢滲透過去,話語也清淡而溫和地落了下來。
“命途永遠是自己的,天道不能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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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還寒是個一心修煉的瘋子。
蓬萊仙門的弟子們從三十八年前的那次“風刀雨劍崖化晴”事件開始,一次又一次地被迫加深這個印象。李師兄簡直不給其他人留活路,用可怕的速度突破神魂、結成金丹,越過一個大境界將百年成名的前輩斬落馬下,根本不給他人機會。
那些曾經說他不配做江仙君徒弟的人,被一遍又一遍地啪啪打臉……曾經被譽為百年一出的程自寒,上門挑戰,一招便折在李師兄劍下。
……如果不是玄微仙君的弟子,而道門功體都是實實在在的,這晉升速度恐怕都要讓人覺得他在修魔了!
但這些事情,李還寒其實並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