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八九歲的女孩氣衝衝地走在禦花園。
跟在後麵的宮人怕她走得太急,磕絆摔傷,忙氣喘籲籲勸了一句:“您走慢些,仔細腳下……”
卻不想她猛地頓住腳步,猛地回頭,拿鞭指著她便罵了一句:“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朝我大呼小叫?!怕不是活膩歪了!”
她手上持的馬鞭乃是用藥水泡過的柳條鞣製做成,柔韌粗礪,鞭子被她用力一甩,便是啪啪的破空之聲,十分駭人。
身後跟著的宮女嬤嬤,都懼這馬鞭使人皮開肉綻的威力,不敢上前,隻得戰戰兢兢遠遠跟著,也不敢多勸一句了。
這八九歲女孩見宮人全都低頭噤聲,神色畏懼,冷哼一聲:“沒用的東西!”便轉身繼續往前走。
她雖也頭戴金花,衣裳華麗,卻毫無半分怯弱。相反,她臉色冰冷,昂首闊步,小小年紀,卻已氣勢凜然,渾身上下儘是天家威儀,令人不敢直視。
這便是當今最受皇上寵愛的十一公主承曦。
十一公主生母已經沒了,一母同胞的三公主為和親遠嫁北地,上無皇兄,下無胞弟,原本該是孤苦可憐的。隻是其生母洪貴妃生前寵冠六宮,又正正死在最得寵最美麗的時候,便讓皇上一直惦記著。愛妃所出的孩子一個已經遠嫁受苦了,這小的一個怎麼還舍得她吃苦呢?皇上便把十一公主寵上了天,要星星不給月亮,滿宮無人能出其右,就連十幾位皇子都要靠邊站。
既然皇上寵愛,整個皇宮上至妃嬪、皇子,下至宮女、太監,誰不緊著巴結她、討好她?如今中宮無主,除了皇上,沒一個人彈壓得住十一公主了。儼然成了宮裡的霸王,蠻橫暴戾,無人敢惹。
按理說這樣得寵的十一公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誰敢惹她這樣生氣?那自然是沒有的。
這一遭也不是誰惹她生氣,隻是她自己鬨脾氣罷了。
十一公主年幼,皇上又忙於政務,便把她記在在徐淑妃名下,養在棠香宮。淑妃既然被封了一個淑字,那便是賢良淑德、知書達理,更兼少女時期就學識過人,素有才名,教養一名年幼公主本該綽綽有餘。
奈何十一公主不是肯聽管教的,偏又有淑妃親出的一雙乖巧兒女對比在前,越發顯得她不學無術,嬌蠻無禮。
十一公主這樣的性情,每日在棠香宮都要鬨個幾回,更不可能與十公主承寧、八皇子晉康和睦相處的。
隻是每每挑事發生口角,淑妃於情於理都護著自己的親生孩子,這時候就顯得十一公主沒有母妃的可憐了。
即便鬨到皇上麵前去,皇上又何嘗不知道她的性子,即便再寵愛,也不能失了公允,自然是訓她兩句的。何況皇上如此繁忙,也不是次次都能理她這等瑣碎小事的。
今日便也是為了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鬨得不痛快,十一公主見不得十公主那嫻靜溫婉的樣子,便拿了平日最愛的馬鞭奔出了棠香宮。
卻說十一公主雖性子蠻橫,但十分得寵,身價遠非旁的皇子公主能比,大家自然是捧著她的,其中尤以出身低微的六皇子、七皇子、九公主、十二公主幾個為最。
這幾位一聽她又被氣著了,連忙就跟到了禦花園來,七嘴八舌地勸慰她:
“承曦不要氣了,他們有淑妃護著,你跟他們鬨什麼?”
“橫豎父皇最寵愛的還是你!”
“又何苦白白惹得自己難受!......”
“不過是欺負我母妃沒了!”十一公主恨恨道,心頭又怒又委屈,很是不痛快,“你們說父皇寵愛我,父皇也說了不讓我受半點氣,可如今我受氣的時候,他又在哪裡呢!”
十一公主可不是個能忍的,憋了滿肚子火氣,自然要找人發泄一頓。
當即幾個人哄著她說了宮裡幾處好玩的景致,隻都不滿意。那六皇子晉鴻眼珠子一轉,便道:“承曦既然不痛快,那咱們就找彆人的不痛快去,西宮北角不正好有個現成的出氣筒麼!”
這話一出,場麵便靜了一靜,十一公主的臉色刷地冷下來,想了一想,尚帶著稚氣的嘴邊竟然露出一抹殘酷笑容來。
“你說得對,若不是他那個下賤的母親,我母妃也不至於慘死,三皇姐也就不至於被送去和親,留下我一個人在宮!”
說罷已是恨意滔天,鞭子往地麵一甩,竟打出一道清晰的白痕來!
這一鞭若是落在人身上,還不知是怎麼樣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宮人大驚,正要規勸,卻聽那九公主先開了口,和聲細語道:“承曦,這萬萬不可,你忘記五月裡父皇對你的責罰了嗎?父皇要你性子莫要莽撞惡毒,意思分明是責怪你下手太狠,讓你不要招惹那邊......”
說起來,九公主承安、十公主承寧、十一公主承曦都是九歲,出生日子差不了幾個月,隻是性情模樣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