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縞素(2 / 2)

我把你當弟弟 古木架 7795 字 9個月前

想起無殃,江婺遲疑地問:“今天是什麼特殊日子嗎?無殃……似乎有些不高興。”

聞言,廣常麵色突然沉鬱下來。

江婺一愣:“怎麼了?”

他沉默片刻,才道:“今日,是……夫人的忌日。”

江婺一愣,確認道:“無殃的母親?”

廣常點頭。

江婺頓時歎了口氣。

其實早該想到的,無殃處境這麼艱苦,肯定是生母沒了。父親又薄情寡義,對他不聞不問,肯定早已另娶新歡,有了彆的兒女。經常來打他的,想必就是他的異母兄弟姐妹吧……

一邊猜測,江婺目光掃到廣常手臂竟然係了一道白巾,她愣了愣:“你也是為你家夫人?”

廣常搖搖頭,聲音凝澀,隱含悲痛:“今日……也是家父離世之日。”

江婺徹底愣住了。

她看著眼前這個老成的孩子,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他。

廣常卻不需要她安慰,見她不要自己幫忙,便默然轉身,走到階前,撿起還跌在那裡的枯枝掃帚,低著頭,一下一下,繼續掃起雪來——

“嘩啦,嘩啦……”

江婺收回目光,把手浸進水裡,輕輕搓洗鍋裡花花綠綠的豆子。隻是才打上來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井水的暖意便散儘了,變得冰冷,凍得她手指發疼。

無殃喪母,廣常喪父,兩個同樣在今天悼念親人,是巧合嗎?是不同年的同月同日?還是……兩家的喪事根本就發生在同一天!那一天發生了什麼?

而無殃和廣常兩個人在一起,也是巧合嗎?他們真的隻是主仆關係嗎?

江婺腦海裡冒出一個又一個疑問。

她突然想起,那天中秋遇到重傷的廣常時,兩個人都有些奇怪的沉默。

還有那晚安置好廣常之後,她問過無殃是不是認識廣常,他沒說話。如果不認識,他會說不認識的,沉默就代表……他們事先就認識的吧。

那麼,廣常後來到了無殃身邊伺候,也不是巧合了吧。

又或者說,當時他身受重傷出現在無殃的院子裡,其實,就是來找無殃的?……

江婺皺眉看著鍋裡混雜起來的各種豆子各種米,怔愣半晌,搖搖頭,把疑問都拋出了腦海。

彆想了,彆想了,說過不追究這些的,她還是煮八寶粥去吧。

***

靜華宮。

婉順姑姑正給賢妃梳發髻,一邊歎道:“娘娘感染了風寒,還未好全,何苦非要起來。外邊冰天雪地的,要是再吹了寒風,可怎麼是好。”

賢妃麵色蒼白,帶著病容,語氣卻還是那樣的和緩:“外邊如何冰天雪地的,我又不出去。屋裡火盆燒得旺,不礙事的。”說完卻咳了咳,眉間微蹙。

婉順姑姑立即急道:“看,娘娘又咳上了。這屋裡再暖和,也比不上被窩裡暖啊!”

因前段時間皇上龍體有恙,得有人在身邊仔細伺候,宮裡妃子不少,可幾個妥帖的有公主皇子要照顧,其他的又身份太低,最後還是賢妃衣不解帶地侍疾在側。臘月上旬皇上好不容易康複,賢妃卻又病倒了。

好在如今宮中既沒有皇後,也沒有太後,不用起來請安,賢妃便臥床養了幾日。今日卻執意起來。

婉順姑姑想到這裡,不禁小聲抱怨兩句:“皇上雖說子嗣豐盈,可病倒的時候,竟沒有一個能在身邊伺候好的,最後還是累得娘娘這樣。”

這話其實是有些大膽了,不過賢妃知道她素來妥帖,隻在無人時說一兩句罷了,也不怪罪。

倒是歎了口氣:“罷了,皇上好了總是好事。如今皇儲未立,皇子們卻漸漸大了,又一個賽一個的有想法,皇上若是此時倒下,豈不大亂?”

婉順姑姑道:“原本這些皇子裡頭,也該有一個……”自知失言,她的話頭猛地頓住了。

賢妃一怔,雙手不禁撫上自己的腹部,眼裡浮現一抹哀痛,“是啊,我的皇兒若活下來,也有這麼大了。可恨——”

她眼眸突地睜大,眼裡湧出幾分痛恨來,“……可恨,還未出生,便被人害了!”

“奴婢該死!”

婉順姑姑見一時失言,引得主子難受,頓時撲通一聲跪下了。

賢妃閉了閉眼睛,眼眶卻有些紅了。半晌才平複了情緒,仍和緩地對她道:“你起來吧,繼續替我梳頭。”

“是。”

婉順姑姑站起來,這下卻不敢再說了,專心替賢妃梳好了慣常的發髻,正要拿起一支碧海藍蘭花點翠簪子給她戴上,卻讓賢妃阻止了:

“這個不好,用那支白玉的吧。”

婉順姑姑連忙換了那支羊脂白玉簪子給賢妃戴上,又問:“娘娘可要上妝?”

賢妃搖搖頭,繼而又選了一身白底暗花的衣袍。

這樣一來,賢妃滿身上下除了一根白玉簪子,竟沒有半點首飾了,一身素淨,恍惚讓人覺得是一身縞素。

隻是原在病中,襯得臉色更加蒼白,身形越加單薄。

婉順姑姑忍不住,還是勸了句:“娘娘,還是回床上好生養著吧。”

賢妃緩了緩氣,站起來往慣常禮佛的小佛堂走去,一麵搖頭道:“什麼時候躺著都成,隻今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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