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了動手臂,慢慢將書冊放到床頭,而後伸出手,一用力便將她抱上了床,輕輕地放在一側,又替她牢牢蓋上了被子。
而後,他就看著她露出來的,被暖得微微紅潤的素麗臉頰,看得出神。
小時候他們都是躺在一張床上的,後來她說他是大孩子了,便隻歇在南窗榻上,不與他一起了。可是,他還是喜歡她躺在身邊,這樣,他一轉眼,便能看見她,聽見她的呼吸,知道她在了……
“無殃……”她突地輕輕呢喃了一聲。
他一驚,不想這一番動作還是將她擾到,好在她並未醒來,隻在被子裡動了動,竟翻了個身,一手搭在了他的腿上,繼而沉沉睡去。
她睡去了,他卻渾身僵住了,動也不敢動彈。
被她搭上的那條腿,仿佛血液奔騰都快了些,無端使他覺得那一塊肌膚炙熱起來,且心跳如鼓,臉上燙熱,久久不能平複。
……
這日婉順去禦膳房取早膳,正尋思著娘娘身子弱,又感染了風寒,整日裡咳得睡不著,少不得要再找找那廣常才是。
哪知道到了禦膳房,如今已出落地越發明眸皓齒的侄女兒春雪,就笑吟吟地遞過來一個小巧的食盒,“姑姑,這是娘娘昨日裡吩咐的核桃酥。”
賢妃病了,飯都吃不下,哪裡還會點高熱的核桃酥?婉順一聽這話心裡便明白,心裡一喜,不動聲色地接過去,連同娘娘的早膳一並領了。
回去一看,點心盒裡除了一盤清淡軟糯的白糕、好些熟悉的藥丸,難得還有一碟子醃漬楊梅。
婉順喜道:“九殿下真真是有心了,知道娘娘身子不爽利,沒有胃口,特特送了這開胃的好東西過來。”
賢妃臉色蒼白憔悴,聞言看了一眼,有些奇怪,“楊梅是南方的果子,不好存放,便是夏日裡都不多得。他哪裡尋來的?”
賢妃這幾天都不好受,難得這會兒有了精神,婉順就道:“夏日裡南方不是上貢了好些嗎,當時各宮各院都是分了的。九殿下怕是念著娘娘身體,便沒吃,讓人醃漬起來,如今送過來了。這也是感念娘娘一番嗬護之心。”
賢妃身體不好,尤其每年冬季便要大病一場,這是宮中都知道的。
賢妃聽了,臉上便露出一絲笑來,“晉衡這孩子,有心了。”
話畢,又不禁歎了一口氣,臉上微微苦澀,“如今,宮裡也隻有他還記掛著我了。”
那年皇上終日惶惶,心緒煩躁,夜裡也不得安寢,便時常到靜華宮來,來得多了,靜華宮自然跟著水漲船高,底下巴結的人也跟著多了。
後麵九皇子身份恢複,他也終於得以安寢,自然也少到這沒什麼趣味兒的靜華宮裡來。何況宮裡來了新人,便是其他年輕顏色好的妃子都要靠邊站,何況她年老色衰、身子不好、又無兒女可爭寵?靜華宮在宮裡頭的地位便也慢慢降低了,無人問津。
棠香宮淑妃跟她倒有幾分交情,隻是她一雙得意兒女漸漸長大,自有忙不完的事情要操持,哪裡還有空過來。
一時,靜華宮便是真的靜了,加上賢妃病了,心境不好,便宛如冷宮淒苦。
婉順聽得心酸,忙道:“娘娘這是什麼話兒,九殿下的今日……”她突地壓低了聲音,“全仰仗娘娘冒險周旋呢。”
賢妃聞言,卻又蹙眉歎了口氣,“這孩子少年老成,心思又重,也不知道以後會如何。”
婉順看她越發憂愁,急道:“我的娘娘,您可不要想那麼多了,如今養病要緊呢!”
……
無殃的傷果真不是重傷,江婺再過兩個星期過來,已不見他在床上躺著了。
而這日天氣極好,無風無雪,天空澄碧如洗,陽光明媚,天也暖和起來了。
江婺下了榻,正尋思著無殃跑去哪裡了,以往每次過來他都在房裡的啊……
就見他從窗邊走過,繼而推門進來,抬眸瞧見了她,聲音清泠而溫軟:“江婺,你來了。”
他眼裡仿似揉了碎暖春光,玉白修長的手指撚了枝桃枝,桃枝發了幾粒嬌粉的花骨朵兒,早晨的陽光斜斜照在他身上,一時照得他整個人如玉一般。
江婺抬眼看著這長身玉立的美少年,差點要用“芙蓉如麵”來形容他,當然不是說他女氣,而是他太好看了,眉眼精致如畫,又冷清清中帶了一絲不可忽視的貴氣,令人移不開目光。
怪這日春光太好。
她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回神,問他:“無殃,你幾歲了?”
他眉間微微一皺,好似對她不記得自己的年齡而失落,隻輕聲答道:“我今年十三了呢,江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