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江婺將他從小養大,教導他,愛護他,其情如師、如母、如姊,他怎能對她……他一時為自己心驚,又覺得羞恥。
而方才目光觸及她唇,他竟覺誘惑,還想再親吻她,若非及時驚醒,他不知道會如何。
他驚覺自己白讀了許多聖賢書,竟不是她教導他要做的端方君子,內心的懊惱、挫敗、慌亂,實在不足為外人道。
是以今日他心緒完全亂了,看不進書,寫不了字,她來之後他更不敢看她,因為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要怎麼麵對她了。
他看出來她有些生氣了,可是這樣難以啟齒的事情,自己尚難以接受,如何能冷靜地麵對她?
……
江婺出了門,揉了揉自己被抓紅的手腕,皺著眉思來想去,無殃今天怎麼這個樣子,最終想到了一個答案——
無殃是嫌棄她了!
不正眼看她、不想跟她說話、不讓她靠近、還這麼用力地抓疼了她,不是討厭她了還是什麼?
她頓時覺得很失落。
無殃長大了,他已經長成了一個貌美五雙的少年,長得比她還要好看。再也不是那個一點點大,輕軟乖巧又可憐兮兮的小孩子了!
如今他博覽群書,幾乎沒有看不懂的文章了,字也寫得很好了,再不需要人給他解惑和指導了,他處境也越來越好了,再不缺吃少穿的了——所以,他再不需要她了?嫌棄她了?
江婺知道自己可能是胡思亂想,可是結合剛才的情景,又不由得不這麼想。於是越想越失落,心裡還有些委屈,揉著手走出去,直到看到了廣常。
廣常還是一如既往的,候在內院與園子之間的月亮門那裡。
他長得個子高,身體也逐漸壯實,可能是經常往來走動的關係,臉龐皮膚曬得微黑,立在那裡,沉默寡言,不動如山。
繡花鞋輕軟,江婺平時走路幾乎都沒有足音的,不過以往廣常總是能遠遠就看見她攔下來。
今天卻直到她走近了,也沒有回神,看他臉色,好像想著什麼事情,而且十分糾結。
江婺不高興了,故意踏重了腳步聲,才把他驚醒了,朝她躬了躬身。
江婺皺著眉看他,“為什麼今兒個你們都奇奇怪怪的,發生什麼事了?”
廣常麵色明顯有些不對的,卻搖頭說:“沒,沒發生什麼。”
江婺心情更失落了。
她辛辛苦苦養大了兩個孩子,眼看著兩個孩子都長得很好,心性都冷靜沉穩不浮躁,正要欣慰一下,卻發現他們越來越不愛跟她說話了,都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了,跟她疏遠了。
這種感覺,實在不好。
這好像在提醒她,她是個外人,她沒有做用了,她不必來了。
江婺也就不多問了,轉身到樹下的藤椅坐,兀自氣悶去,心道下次要不不來了,管他們乾什麼!
廣常仔細一想她剛才的話,不禁想起早上殿下似乎臉色有些奇怪,他愣了一愣,跟過來遲疑著問:“主子怎麼了?”
江婺抬眼斜他一眼,哼了一聲,“你不知道?那我更不知道了。”
廣常聽出她語氣不好,卻不知道為什麼,隻好靜靜地站在旁邊不說話。沒想到看見她正揉著手腕,腕上一片紅痕,看樣子,像是剛剛被人用力抓出來的。
她剛從屋裡出來,被誰抓得,可想而知了。
他心裡轉過了幾個念頭,還是忍不住問了:“這,是主子抓的?”
“嗯。”江婺語氣還是失落,“也不知道怎麼的,他今天顯得很浮躁不定的樣子,我看他臉紅,以為他生病了想看看,結果他一把把我抓住了,這麼用力,弄疼我了。”
廣常聽著,思索片刻,眨了眨眼,好似有些明白過來,看了她一眼,又不禁皺了眉。
江婺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歎了口氣,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小荷包來,遞給他說:“給你。”
廣常一看,心裡不禁亂了一跳,“這,這是?”
其實是最近流行的用石頭刻的好運小錦鯉,江婺買兩個用荷包裝了,準備送給他們玩的。現在看來,以後如果她真不來了,就留個紀念吧。就說:“一個小玩意兒,你拿去玩吧,往後見了它,就跟見了我一樣。”
廣常接過,珍而重之地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