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被打開,林玖連忙走到門前迎駕,而林西卻沒有動彈地方的打算。林玖看看半靠在床上穩如泰山的林西,再看看自己彎下的脊背,頓時覺得有些難堪,仿佛他低人一等,尤其這個人還是他認定的蠢貨。
他這般想,不過是因為劉嬌掌權,他被人捧慣了,忘了自己的身份原本就比林西低上一等,所以他才是真正的蠢貨。
見林扈走了進來,林玖連忙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
林扈一看是他,滿臉儘是不悅,道:“你不去上書房,來此作甚?”
不待林玖開口,林西搶先說道:“父皇,五皇弟是來探病的,還說母妃在廣恩寺為兒臣祈福,兒臣定能安然無恙。”
若是以前,林西說這話他或許會信,但如今林扈是一個字也不信,劉嬌巴不得林西早點死,說不準怎麼在佛祖麵前詛咒林西呢。還有那狼妖案,幕後主使的嫌疑人名單中也有她一個,若狼妖案真是他們母子策劃的,算算時間,應該是劉嬌被禁足之後,被遣送至廣恩寺之前,而在廣恩寺中有錦衣衛盯著,她身邊又無人可用,根本是有心無力。那這般想來,實施計劃的應該另有其人,林玖和劉家脫不了乾係。
想到這兒,林扈的臉色更加難看,越發看林玖不順眼,道:“朕讓關勝給你的單子,你可看了?”
林玖的身子一僵,猶豫了一瞬,硬著頭皮說道:“回父皇,兒臣看了,但有許多東西並非兒臣所拿,兒臣實在交不出。”
“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你?”
林扈的語氣聽不出喜怒,卻讓林玖心裡發寒,‘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極力為自己開脫道:“父皇,兒臣並無此意,出現這種情況,或是清點時出現差錯,或是東宮內出了手腳不乾淨的奴才,動了皇兄的東西。”
“你的意思是朕昏庸無能,不明真相?”殊不知他越是這麼說,林扈越看他不順眼,說的話也越來越狠。
林玖聞言冷汗一下子流了下來,他現在總算明白了,那些東西無論是不是他拿的,林扈都算在他頭上,很顯然是故意針對他。
“父皇息怒,兒臣一時糊塗,還請父皇恕罪。”
林西看著跪在地上的林玖,差點憋笑憋出內傷,出聲說道:“父皇息怒,皇弟都認錯了,您就彆責怪他了。”
林西看似在為林玖求情,實則是定了他的罪,讓他百口莫辯。
林西眼底的笑意,被林扈捕捉到,卻並未拆穿,反而配合道:“西兒就是心太軟,若不是朕發現你的護心暖玉沒了,又怎知朕賜予你的東西,被他拿走大半,明知是禦賜之物,他也敢打主意,根本沒把朕放在眼裡。”
林玖連忙出聲辯解:“父皇……”
林西打斷林玖的話,完全不給他開口的機會,道:“父皇,兒臣自小就在劉妃膝下長大,劉妃對兒臣猶如對親子一般,皇弟想要,兒臣哪有不給的道理。隻是兒臣辜負了父皇的心意,實在是不應該,兒臣和皇弟皆有罪過,甘願受父皇責罰。”
說到這兒,林西看向林玖,道:“皇弟,那些東西你也把玩過了,就還回來吧,我們之前那般做確實不應該。”
聽林西這麼說,林玖頓時急了,連忙說道:“皇兄……”
林西再次打斷林玖的話,道:“皇弟莫擔心,父皇向來仁慈,隻要你將東西還回來,定不會怪罪與你。您說是吧,父皇。”
林扈看著林西,眼底閃過笑意,繼續配合道:“看在西兒為你求情的份上,隻要你將東西全部歸還,朕便不再怪罪與你。”
接連兩次想說話,都被林西惡意打斷,林玖心裡那個氣啊,可林西所說的每一句話,明麵上都是在為他求情,在林扈麵前,他又不能不領情,隻能強忍怒氣,道:“多謝父皇,多謝皇兄!”
“皇弟不必如此,我們的兄弟情分,自是旁人不能比的。”目的達到,林西頓時眉開眼笑,再次用善解人意的語氣,說了讓林玖吐血三升的話,道:“父皇,有些東西時日久了,難免有損壞,不如這樣,若是損壞之物,便以同價值的物品抵償,如何?”
這話看似在為林玖開脫,其實是想榨乾林玖和劉家,沒有了銀錢的支撐,就相當於軍隊沒了糧餉,他們在想做什麼,就會束手束腳,等時機成熟,收拾他們能省不少力氣。
林扈眉頭微皺,思索著林西的用意,道:“損害禦賜之物,可是重罪,怎能如此輕易便放過?”
林西撒嬌道:“父皇,皇弟已經知錯了,您就念在他尚年幼,就饒他這一次,依了兒臣吧。”
林扈沉吟了一會兒,道:“好吧,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見林玖跪在地上不吱聲,林西心裡樂得不行,道:“皇弟,還不趕緊謝過父皇。”
林玖心裡那個氣,手指甲都快扣進肉裡了,這些年為了經營勢力,他不斷已將那些東西賣出去了大半,若真要一件不露的補上,不止他要破產,劉家也會破產。隻是若讓林扈知道這些事,彆說破產了,他和劉家都得吃不了兜著走,所以他現在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她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謝父皇,謝皇兄。”
“記住,朕隻給你半月,半月後若不能全部補齊,朕便將你貶為庶人,逐出皇宮。”
林玖不敢置信地抬頭,卻在接觸到林扈冷漠的眼神後,急忙移開目光,斂起眼底的情緒,道:“是,兒臣遵命。”
“退下吧,沒有朕的命令,以後不要再來東宮,打擾西兒養病。”
“是,父皇,兒臣告退。”
林玖隨即起身,退出了大殿,他緩步走出東宮,神色看上去很平靜,直到他回到安華宮,宮門關上的那一刻,壓抑的情緒才徹底爆發,一拳打在院中的大樹上,疼痛傳來,鮮血隨之流出。
墨香被嚇了一跳,連忙說道:“主子息怒,切不可傷了自己!”
“憑什麼?同樣是父皇的兒子,憑什麼他一無是處,就能得到父皇的寵愛,而我卻不能?我究竟差在哪裡?”
嫉妒讓他的麵目變得猙獰,徹底毀了他溫文爾雅的形象。
墨香害怕地吞了吞口水,道:“主子,您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名副其實的才子,誰能比得過您。”
“那為何父皇不喜歡我,偏偏喜歡那個一無是處的病秧子?”
“主子,父皇對太子偏愛,是愛屋及烏,並非是主子不好。”
“愛屋及烏……”林玖陰沉地笑了起來,道:“所以無論我多麼努力,都比不上那個蠢貨,就因為他是皇後生的。”
聽著林玖的話,墨香心底一陣惶恐,連忙提醒道:“主子,隔牆有耳,現今娘娘不在宮中,您得當心些,彆再讓人拿住把柄。”
墨香的話就像一盆冷水,朝著林玖潑來,讓他發熱的頭腦稍稍清醒了些許。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翻騰的怒火。
沒錯,現在後宮變了天,他從人人巴結奉承的對象,即將變成眾矢之的,若再出什麼差錯,讓林扈徹底放棄他,那他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林玖大步走向書房,想要給劉連寫封書信,可手剛剛抬起,便感覺一陣劇痛,手指手背都受了傷,還在流著血,動一動都疼,根本寫不了,他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
“主子,讓奴才先幫您處理傷口吧,千萬不能發膿,會留疤的。”
林玖收斂怒氣,淡淡地點了點頭。
墨香小心地給林玖包紮好傷口,隨即退到一邊。
“你拿著我的印信,去侯府一趟。”林玖說著放低了聲音,在墨香耳邊低語了幾句。
“是,主子,奴才一定把話帶到。”墨香躬身退出大殿。
墨香剛走沒多久,殿外便傳來通報聲,道:“殿下,侯府有信兒傳來。”
林玖愣了愣,隨即說道:“進來。”
殿門被推開,端硯從門外走了進來,躬身來到近前。從袖袋裡掏出一張紙條,雙手呈了過去。
林玖伸手接了過來,將紙條攤開,仔細查看上麵的內容,不禁臉色大變,隨即抬頭看向端硯,道:“你可曾看過?”
端硯一怔,連忙說道:“主子,奴才知道規矩,萬不敢有半分逾矩。”
林玖看了他一會兒,道:“你去蕙蘭宮,把崔嬤嬤叫來。”
“是,主子。”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林玖的眼睛晦暗不明,思索著紙條上所寫內容的真假。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端硯帶著崔嬤嬤從門外走了進來。
她來到近前,行禮道:“奴婢參見殿下。”
“起身吧。”
“謝殿下。”
“你去外麵守著,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靠近。”
“是,主子。”端硯躬身退出大殿,並關上了殿門。
崔嬤嬤是劉嬌的隨嫁侍女,劉家的家生子,是劉嬌的心腹之一。劉嬌被林扈送發配去了廣恩寺,仆從侍女一律不讓帶,隻帶了幾身素淨的衣服。
“你看看這個。”林玖紙條遞給了崔嬤嬤。
崔嬤嬤連忙接了過來,打開仔細看著。
在她看字條的時候,林玖也在打量崔嬤嬤的表情,見她從頭至尾一直表現得很平靜,便明白了怎麼回事。他眉頭皺緊,質問道:“這般說來,轟動京都的狼妖案,是母妃派人所為?”
崔嬤嬤淡定地將紙條撕碎,塞進嘴裡吞了下去。
林玖看著她的動作,眉頭越皺越緊,耐心地等著答案。
“殿下說的沒錯,狼妖案確實娘娘去廣恩寺之前安排的,隻是此事事關重大,娘娘並未向殿下提及。”崔嬤嬤給了肯定的答案。
“母妃這是不相信我的能力?”林玖為此十分不滿。
崔嬤嬤連忙解釋道:“娘娘是怕萬一敗露,連累殿下。這可是謀害太子的罪名,任誰也擔不起,若被皇上查到殿下身上,以皇上對太子的寵愛,斷不會善罷甘休。”
林玖聞言緩了臉色,道:“那如今又為何讓我知曉?”
“娘娘被送去了廣恩寺,身邊無人可用,又有錦衣衛看守,實在鞭長莫及,所以侯爺才不得已,將此事告知殿下,想請殿下去太子處打探消息。”
劉嬌被禁足,一開始也沒當回事,以為是因為林西受了驚嚇,林扈惱了,才下了這樣的命令,關不了幾天,就把她放出去了。
誰知一關半月,完全沒有解禁的意思,她便讓林玖找林西,想讓他到林扈麵前求情,誰知林玖無功而返。劉嬌心中生惱,想著臨近林西生辰,又知林玖的打算,便指使張水蓮等人製造了狼妖案,想借著京都生亂,林扈自顧不暇,再在宮中生些事,讓林扈知曉宮中無她不行,那她的禁足就到頭了。
誰知林西將他們母子這些年乾的事,告知了林扈。林扈大怒,非但沒能解了她的禁足,還將她發配到了廣恩寺,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劉嬌被發配,永昌侯劉連接手,因林扈最近頻頻對劉嬌母子動手,便心生警惕,以後林扈洞察了他們的計劃。在得知林西接手此案後,欣喜若狂,便暗中傳信兒給張水蓮,讓她見機行事,暗殺林西。誰知人去了,便沒了信兒,劉連唯恐事情敗露,心急如焚,不得已才傳信兒林玖,將此事告知於他。
“可是此事出了紕漏,還真讓他們查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