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殿下。”
餘慶揮揮手,眾人相繼退出了寢殿。
林西看向餘慶,道:“你也退下。”
“殿下,您身子虛,還是讓奴才留下侍候吧。”
“不用,你退下吧,待洗好了,我再叫你。”
餘慶見林西堅持,也沒再勸,躬身退出了殿外。
林西撐起身子下了床,看著雪白的中衣上滿是汗漬,不禁微微皺眉,抬起手臂聞了聞,濃烈的汗味撲鼻而來,熏得他差點吐了。
“這麼大的臭汗味,他居然還能抱我?”
想到這兒,林西下意識地抖了抖身子,小聲嘀咕道:“還好他要走了,這要是再多待幾日,那我的貞操……萬幸,萬幸!”
林西剛想褪掉身上的衣服,突然想起昨天沒上閂的窗子,三兩步來到近前,將窗子關嚴,並上了閂。做好這些以後,這才放心地來到浴桶前,褪掉身上的衣服,踩著木凳邁了進去。
熱水浸濕皮膚,溫暖舒服的感覺,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喟歎,隨後又是一陣刺痛,他抬起手臂看了看,蒼白的皮膚上布滿新舊不一的抓痕,剛剛的刺痛便是熱水浸濕傷口所致。不止這些抓痕,還有繩子的勒痕,他的手腕和腳腕都是青紫的顏色,甚至腫了起來。
林西越是看,眉頭皺得越緊,苦笑著說道:“這身子還真是醜!不僅瘦得皮包骨,還白得像鬼,如果去拍鬼片,都不用化妝。就這副鬼樣子,他竟然也看得上?不至於這麼饑不擇食吧……”
已經有一周沒有泡澡了,林西忍不住多待了一會兒,待穿上乾淨的中衣,這才叫餘慶他們進來。
餘慶連忙上前,用乾淨的帕子為他擦拭頭發。而林西則坐在桌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我現在的模樣真像鬼啊。”
餘慶的手一頓,安慰地說道:“殿下想吃什麼,奴才去給您做,定把您喂得白白胖胖。”
“吃得再多,也都吐出來了,又有什麼用。”
林西現在是每日一喪,真不是他矯情,實在是那滋味太難捱。
餘慶接著安慰道:“殿下,已經過去八日了,您再熬上幾日,藥癮就徹底戒了。到時候再讓花姨娘為殿下解毒,殿下就能像常人一樣,想去哪就去哪兒。”
“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林西的眼睛亮了亮,隨即又暗淡了下來,道:“我是太子,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哪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殿下,隻要您熬過去,奴才保證,定帶您出宮遊玩。”
林西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轉移話題道:“昨日宴會都有誰參宴,可有趣事發生?”
“確實有一樁奇事。”
林西聞言頓時來了興趣,道:“奇事?說來聽聽。”
“昨日晚會上,寒月公主為皇上獻曲,引來百鳥爭鳴,可謂是一樁奇事!”
餘慶昨晚一直陪著林西,宴會上發生何事,他並未親眼所見,不過事後他詳細地詢問過廣信,就是想當做趣事說給林西聽。
“何為百鳥爭鳴,詳細說說。”
見林西興致勃勃,餘慶嘴角勾起笑意,道:“殿下可曾聽過鳳凰羽?”
“沒聽過,這又是什麼,可是和昨日的百鳥爭鳴有關?”
百鳥朝鳳他倒是聽說過,再加上餘慶口中的鳳凰羽,林西雖然沒有親眼所見,卻也猜到了些許。
“鳳凰羽是一把古琴,傳聞它是由鳳凰的靈羽做弦,鳳凰的神骨做身,彈奏時會引來百鳥,在其半空盤旋,鳴唱應和,場麵十分震撼。”
“這琴居然這麼大的來頭?”
林西微微皺眉,搜索原書劇情,確實有這把鳳凰羽的存在,也確實是在寒月公主手中,寒月公主因此琴名揚天下,成為第一才女。隻可惜這個才女的下場有些淒慘,和林茵一樣成了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這琴具體怎麼來的,時間門太過久遠,已經無法考證,不過它確實能引來百鳥爭鳴,已證明它的不凡。”
林西點點頭,道:“這個寒月公主確實是個才女,不知模樣如何?”
“齊國有個習俗,但凡未婚嫁的女子出門,皆需帶上麵紗,否則會被視為不潔,影響閨譽,故而殿上的寒月公主一直都是以紗遮麵,未曾露過真容。”
“還有這種習俗?”林西有些驚訝,好奇地問道:“那若是出門時,外麵突然刮起大風,麵紗被風吹掉了又該如何?”
“若是麵紗不慎掉落,誰看清了她的真容,便可以娶她,女子不可拒絕。”
“遇到良人還好,若遇到個歹人,那女子的一輩子豈不毀了?”
古代這種奇葩的規矩真是多,林西忍不住在心裡吐槽。
“確實如此。”
“若有人看中的大街上的女子,突然衝了出去,摘掉女子的麵紗,那他豈不是得逞了?”
餘慶搖搖頭,道:“不是。若有人敢這麼做,那就是挑釁,女子非但不會嫁給他,還可以去官府告他,輕則處丈刑,重則發配充軍,甚至是砍頭。”
“這還好些。那之後呢,父皇派誰迎戰?”
看過宮廷劇的都知道,這所謂的設宴,其實就是兩國綜合實力的較量,嘴上說著友誼第一、遊戲第二,其實心裡想的正好相反。齊婷身為齊國公主,為齊國掙了麵子,林扈自然想打壓打壓齊婷的囂張氣焰。
“皇上問可有人與寒月公主一較高下,眾人皆是麵麵相覷,不敢應戰,直到甄太師的孫女甄嫻站了出來,要求和寒月公主合奏一曲《十麵埋伏》,寒月公主沒有絲毫猶豫,便答應了下來。”
“《十麵埋伏》?”
林西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從小就喜歡古琴、琵琶類的傳統樂器,可現代人都覺得傳統民樂不如西洋樂,所以報興趣班的時候,林西媽媽給他報了鋼琴班,他們鋼琴班的教室與民樂班的教室緊挨著,每每他們上課的時候,總會聽到對麵也在彈琴。給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民樂老師用琵琶彈得這首《十麵埋伏》,雖然他年齡小,但還是聽得心潮澎湃。
“結果如何,誰輸誰贏?”
“兩人平分秋色。”餘慶不禁讚歎道:“有寒月公主珠玉在前,甄小姐不僅有勇氣挑戰,還能完成的這般出色,真是了不起啊!”
“甄嫻,真閒?”林西不禁有些好笑,道:“這名字是誰給她取的?”
餘慶被問得一愣,很明顯沒跟上林西的腦回路,道:“這個奴才不知,大抵應該是甄大學士所取。”
“不錯,不錯,不愧是大學士,這名字取得很有創意。”
餘慶見林西對甄嫻的名字讚不絕口,以為他動了心思,試探道:“甄小姐確實不愧才女之名,給咱們林國爭了口氣。奴才聽說下個月初八便是甄小姐的及笄禮,到時定有不少世家公子上門提親。”
“及笄禮。”
林西搜索劇情,發現還真有有關甄嫻的感情線,她喜歡的是遠在甘南就藩的涼王林肆,而且他們是兩情相悅,隻是注定有緣無分。為什麼這麼說呢,原因有兩個,一是林扈不待見林肆,二是甄嫻是內閣大學士甄禮的孫女。
為了林西能夠坐穩皇位,林扈不可能讓任何皇子和內閣勾搭上,所以三位內閣成員的女兒、孫女,隻能下嫁,絕對不能攀附皇室,當然嫁給林西還是可以的。
甄嫻這麼努力地表現自己,就是想讓皇上重視她,爭取自己婚姻自主,嫁給自己心愛的人。隻可惜現實和她想象的完全相反,她越是出眾,婚姻越不能自主,最後被林扈指婚,嫁給了錦衣衛指揮使楊瀟。
這樣的劇情讓林西很是驚訝,不禁開始搜索楊瀟的身世,這一搜索不要緊,竟發現楊瀟的身份不簡單,他竟然是昭和公主的孫子,昭和公主是先皇的親姐姐,也就是林扈的皇姑姑,這麼算起來楊瀟和他還是親戚,怪不得林扈能將錦衣衛指揮使這麼重要的職位交給他,合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沒錯,甄小姐剛剛二八年華,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是太師的孫女,確實招人喜歡。”
“那殿下覺得甄小姐如何?”
林西被問得一愣,轉頭看向餘慶,苦笑不得地說道:“公公這是何意?我今年方才十二,此時談婚論嫁是否早了些?”
“不早,不早,隻要殿下喜歡,便一點不早。”
“公公……”
林西想說這麼小的年紀還不懂什麼叫喜歡,突然想到他現在所處的環境,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古代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多數人在婚前根本沒見過麵,更彆提什麼喜不喜歡了。
“她再好,也比我大四歲,等我弱冠,她都多大了,我們不合適。”
他自己就是個過客,說不準哪天就回去了,可不想對現實並不存在的人產生感情,最後難過的隻能是自己。他是根正苗紅的三好青年,渣男、海王這種沒品的人,他可不做。
餘慶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道:“確實是大了些。”
林西見他這樣不禁有些好笑,道:“不到弱冠,我不會考慮婚事,公公還是操心操心彆的事吧。”
“殿下說笑了,奴才不敢。”
林西轉移話題道:“昨日舉辦宴會,目的不就是給寒月公主挑選和親人選麼,公主可有中意的?”
餘慶搖搖頭,道:“奴才不知,昨日雖然有幾個出彩的世家子弟,但與寒月公主和甄小姐比起來,似乎差的有點遠。”
“自上次生辰宴,五皇弟的聲名可是傳出去了,昨日他沒參加宴會,寒月公主便沒提起過?”
以林玖目前的處境,齊婷的出現是一個契機,他不可能沒行動。
餘慶清楚林西在意什麼,所以專門問了廣信有關林玖的事,道:“寒月公主並未提起,倒是高陽王問了一句,不過是先問了殿下,又問及五殿下。”
“高陽王?”林西頓了頓,接著問道:“那父皇如何說的?”
“皇上說殿下最近感染了風寒,正臥床靜養,不便參加宴會。還說五殿下前幾日犯了錯,在閉門思過。”
“父皇這般說的?”
林西有些驚訝,沒想到林扈會當著齊國使節團,以及諸多大臣的麵這麼說,這擺明了告訴彆人,‘他不老實,我不待見他。’
“是,奴才不敢撒謊。”
林西聞言頓時一樂,道:“五皇弟這算是丟臉丟到國外了吧。”
餘慶隻是微微笑了笑,並未回應林西的話,林玖畢竟是皇子,就算犯了錯,也不是他一個奴才能議論的,餘慶深知這一點。
“五皇弟向來自視甚高,大概覺得隻有寒月公主能配得上他,避免他再犯錯,還是找人盯著點比較好。”
“殿下的意思是說五殿下會想方設法得到寒月公主的芳心?”
林西笑著說道:“因為填補虧空,五皇弟現在的處境十分艱難,他想要翻身需要一個契機,而寒月公主的出現,正好給了他這個機會。以五皇弟的機智,他怎能輕易放過?”
餘慶眉頭微皺,道:“皇上定不會讓寒月公主和五殿下有什麼瓜葛,五殿下此次怕是要白費心機。”
“公公說得是正常情況下。”林西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不是還有意外麼?就好似太後為皇姐的謀劃,若五皇弟想辦法讓兩人生米煮成熟飯,即便父皇再不願,礙於寒月公主的身份,他也不得不應下這門婚事。”
這事兒如果放在現代,可能有點不現實,畢竟林玖才十二歲,但這是在古代,封建社會對女子的要求非常嚴格,兩人不需要真做什麼,林玖隻要想辦法讓齊婷和他呆上一晚,那這件事基本成了。更何況齊國還有那麼一個奇葩的習俗,就更好操作了。
餘慶聽得一怔,隨即明白了林西的意思,道:“殿下放心,奴才明白該怎麼做了。”
林西滿意地點點頭,道:“昨日皇姐應該沒參加晚宴吧。”
“是,公主突發急症,臥床不起,沒能參加昨日的晚宴。”
“那齊國的人聽聞這件事,有何反應?”
“高陽王似有些疑慮,提出讓他帶來的太醫,去公主府看診。”
“這個高陽王還真是膽大,竟敢質疑父皇。父皇如何說?”
“皇上應下了此事。”
林西明白林扈這般做的原因,無非是讓齊國那邊確定林茵是真的病了,隻是他很好奇,林扈是用什麼辦法讓林茵生病,又讓人察覺不出作假的。
“聽聞高陽王文武雙全,是齊國太子之位的熱門人選,可當真?”
“高陽王的母族司馬家是齊國的氏族大家,其外公因戰功赫赫,被封為護國公,手握齊國三分之一的兵權,確是太子的最佳人選。”
“外戚掌握兵權,這齊皇就不怕被謀朝篡位。”
“與高陽王爭奪太子之位的,還有雍王齊泰、昭王齊卓,他們的母族也握有兵權,可謂三足鼎立。奴才猜測,這大概就是齊皇不怕被謀朝篡位的原因所在。”
林西愣了愣,隨即點點頭,道:“三足鼎立,相互製衡,確實是個好辦法。”
兩人正說話,春喜從殿外走了進來,道:“主子,早膳準備好了。”
“傳膳吧。”
“是,主子。”
林西吃完早飯,便穿好衣服到院子裡散步,趁著藥癮還沒發作,他要活動活動,否則身體隻會越來越弱,說不準哪天真沒抗住,就這麼死過去了。既然已經答應了原身和林扈,那他還是要儘力兌現承諾,他不想一輩子都覺得有所虧欠。
“主子,齊國高陽王求見。”
“高陽王?”林西愣了愣,沒想到齊均會來找他,不過想想自己的身份,也就釋然了。隻是今日的藥癮還未發作,萬一趕在待客的時候,那就不好了。
餘慶自然清楚林西的顧慮,道:“殿下,您若是不想見,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回絕了吧。”
“高陽王可是齊國的貴客,若不接待說不過去,去請高陽王進來吧。”
林西主要怕齊均在他這裡吃了閉門羹,轉頭去找林玖。
“殿下的身子……”餘慶眉頭緊皺,眼底滿是擔憂。
林西歎了口氣,道:“若當真那麼不湊巧,我會提前知會你。”
“是,殿下。”
很快,腳步聲響起,齊均在春喜的帶領下走了過來,林西往前迎了迎,客氣地說道:“不知高陽王來訪,本宮有失遠迎。”
齊均見狀快步走了過來,道:“聽聞太子身體不適,小王特來探望,若有打擾之處,還請太子見諒。”
“高陽王來探病是好意,又怎會有打擾一說。”
齊均揮揮手,身後的侍從連忙上前一步,將抬著的箱子放在地上,隨即打開,裡麵是滿滿當當一箱子藥材。林西雖然隻認得裡麵的人參和靈芝,但用腳後跟想也知道這些肯定很值錢,隻是他暫時用不上。
看到這些藥材,餘慶不禁變了臉色,悄悄抬頭看了齊均一眼,又看向林西,眼底儘是擔憂之色。
“小王來時帶了些藥材,也不知哪種對殿下的病有幫助,便索性都帶了來,殿下莫要嫌棄。”
“王爺如此深情厚誼,本宮又怎會嫌棄。來人,將藥材放進內庫,好生保管。”
“是,主子。”
春喜連忙招呼人將東西帶了下去,唯恐這濃重的藥味,讓林西的藥癮發作。
“王爺,隨本宮去殿內敘話。”
“多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