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給我拿杯奶茶,有些口渴。”
林西退至一旁,讓開通路,看向身旁的春喜。
“是,主子。”
霍剛聞言不禁抽了抽嘴角,回頭看了瘦高的差役一眼,抬腳朝著屍體走去。
春喜將奶茶遞給林西,道:“主子,奶茶已經涼了。”
“不礙事,這大中午的喝點涼的挺好。”
林西插上吸管喝了一大口,感覺整個人都清爽了起來,看向被綁成粽子的書生,抬腳走了過去。他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書生,隨後蹲下身,伸手去抓他的手,看著手上的痕跡,不禁笑了笑。他邊喝奶茶,邊看向霍剛,將幾人的一舉一動儘收眼底。
“咦,這裡有塊玉佩。”
那個瘦高的男人一彎腰,從一旁的草叢裡拿起一塊玉佩。
霍剛連忙走了過去,拿在手裡看了看,道:“玉佩上有血,這很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乾得不錯。”
瘦高差役連忙怕馬匹,“都是頭兒教得好。”
林西轉頭看向楊瀟,道:“方才我聽你們說話,好似這裡有位刑部員外郎的公子,不知是哪位?”
楊瀟掃了一眼人群,找到了尚奇,道:“那位穿墨綠色圓領袍的公子名叫尚奇,是刑部員外郎尚慶的公子。”
“春喜,去請尚公子過來。”
“是,主子。”
春喜朝著尚奇走了過去,在他身邊低語了幾句,尚奇看了看林西,便隨著春喜走了過來。
來到近前,尚奇躬身行禮道:“草民參見兩位大人。”
“免禮。”林西打量著尚奇,道:“尚公子可是刑部員外郎的公子?”
“回大人,草民正是。”尚奇也在偷偷打量林西。
“那尚公子應該見過這幾名差役吧。”林西看向坡下的差役。
順著林西的視線看過去,尚奇點了點頭,道:“回大人,他們正是刑部衙門的差役,為首的叫霍剛,任司獄一職。”
“司獄……”林西沉吟了一會兒,道:“他可是與刑部上官有何親屬關係?”
尚奇一愣,隨即問道:“大人如何得知?”
林西淡淡地笑了笑,道:“一個小小的司獄,從九品的官,居然敢這般跋扈,若是上麵沒人,我可不信。”
尚奇猶豫了一瞬,小聲說道:“大人猜的沒錯,他是刑部右侍郎閻良閻大人的妻弟。”
“怪不得。”林西恍然地點點頭,道:“我見尚公子似乎對他也有幾分畏懼,可是他做了讓尚公子為難的事?”
尚奇的眼神閃了閃,隨即垂下眼簾,道:“沒有,多謝大人關心。”
林西一看就知道尚奇沒說實話,不過他也沒多問,反正他的目的達到了。
尚奇見林西沒有再問,而是將注意力放在那些刑部差役上,便悄悄退至一旁。
“抬上屍體回去。”
“是,頭兒。”
霍剛來到林西近前,道:“兩位大人,下官已勘察完畢,可以回去了。”
“那走吧。”
林西跟著眾人一起下山,隻是他體弱,速度有些慢,不過那些差役還要抬著屍體,跟他的速度差不多,倒也沒有掉隊。
待下了山,林西、花海棠、春喜上了馬車,其他人則步行跟隨左右。霍剛回頭看了看心裡有些打鼓,剛才他看過楊瀟的令牌,知道他的身份,原以為他是眾人中身份最高的,花海棠和林西是他的家眷,可如今看來好似又不像。
官場上的人都清楚,楊瀟除了是錦衣衛指揮使的身份外,還是林西的侍衛統領,未免身份暴露,他拿了肖虎的令牌,所以在霍剛看來,他的身份是錦衣衛千戶。
馬車很快進了城門,緩緩走在街道上,迎麵走來一匹高頭大馬,馬上坐著的人麵冠如玉,英氣逼人,隻是渾身散發著閒人勿進的氣息,讓人隻能遠觀,而不敢近前。此人正是剛剛下朝的焦戰。
楊瀟看到是他,眼神閃了閃,若無其事地錯開目光。
馬車從身邊駛過,焦戰似是發現了什麼,勒住馬頭停了下來,轉身回看馬車的方向,隨即翻身下馬,將馬匹交於隨侍,邁步跟了上去。
馬車來到刑部衙門前,林西在春喜的服侍下跳了下來,見衙門口鬨哄哄的,圍著許多人,他好奇地走了過去,探頭往裡看去,隻見裡麵跪著一男一女,兩人衣衫不整,形容十分狼狽。
耳邊傳來圍觀人群的竊竊私語聲。
“哎呀,居然乾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就該浸豬籠!”
“是啊是啊,這樣的婆娘就不該活在世上。”
……
林西看看前麵的老丈,輕輕拉扯了一下他的衣服,小聲問道:“老丈,這裡發生了何事?”
老丈打量了打量他,答道:“這女子是綢緞莊張掌櫃的正妻,這男子是她的奸夫,兩人在苟且時被二掌櫃捉奸,便綁來了衙門。”
“通奸?”林西再度看向地上跪著的男女,道:“他們認罪了?”
“大人不在,還沒審呢。二掌櫃說男人已經認了罪,可女子死活不認,說是被冤枉的。唉,真是世風日下,竟乾出這等事。”
雖然林西經過了喬裝改扮,但焦戰還是在看他的第一眼時,便認出了他的身份,站在街對麵靜靜地注視著他。
就在這時,差役抬著屍體來到衙門口,霍剛大聲呼和道:“閃開!彆擋路,不要妨礙公務!”
眾人紛紛回頭,見差役抬了具屍體,慌忙向一邊躲去,唯恐沾染上晦氣。林西自然也往後退了一步,看著差役將屍體搬進衙門。
恍惚間,林西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可當他再次看過去時,那裡已沒了那人的蹤影,他微微皺眉,心裡泛起了嘀咕,“不是吧,這人還真是陰魂不散,晚上纏著我就算了,這好不容易出趟門,也能遇上?”
林西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走進院子的差役,隻見他們路過跪著的男女時,那個瘦高的差役腳下一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栽,抬著的擔架脫手,擔架上的屍體摔了出去。
“大哥!”
就在眾人被這一幕驚住時,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站在男女身旁的中年人,朝著屍體跑了過去,臉上滿是悲痛之色,道:“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霍剛似是回了神,走到男人身邊,問道:“你認識他?”
男人呆呆地看了一眼霍剛,眼睛慢慢恢複清明,轉身朝著跪著的女人走了過去,一巴掌甩在她臉上,道:“賤人,你不僅與人通奸,還害死我大哥,今日我便殺了你,為大哥報仇!”
女子被打得腦袋歪向一邊,滿是淚痕的臉上瞬間多了五個清晰的指印,想要說話,卻被布堵住了嘴巴,隻發出‘嗚嗚’的聲音。
見男人扼住了女子的喉嚨,林西轉頭看了一眼楊瀟,楊瀟會意,三兩步上前,攥住男子的手腕甩向一邊。
男子踉蹌了兩步,才算穩住身形,憤怒地看向楊瀟,道:“你是什麼人,為何多管閒事?”
“錦衣衛。”楊瀟將令牌置於男子麵前,冷聲說道:“國有國法,怎容你濫用私刑。”
男子的眼底閃過慌張之色,道:“大人,這賤人不僅與人私通,還殺了我大哥,草民實在氣憤,所以才動了手,還請大人恕罪。”
楊瀟淡淡地掃了一眼女子,道:“你怎知是她殺了你大哥,有何證據?”
“昨日大哥與草民說好,晚上會去我的住處對賬,順便喝幾杯。可草民等到半夜也沒等到大哥,以為是大哥臨時有事,也就沒放在心上。可晚上草民做了個噩夢,夢中大哥滿身是血,說他死得冤。草民被嚇醒了,怎麼想都覺得不對,便急匆匆趕到到大哥府上,然後就發現這個賤人竟然和男人私通。定是大哥發現了他們的奸情,被他們殺人滅口。”
林西出聲說道:“也就是說你並未親眼看到他們殺人,是嗎?”
“這位是……”男子打量著林西。
楊瀟微微皺眉,道:“回答他的問題。”
“是,大人。”男子連忙應聲,看向林西道:“草民雖未親眼看到,但一想便知定是他們所為。”
“一想便知?”林西臉色冷了下來,道:“若人人都像你這般,那置林國律法於何地?”
男子見狀慌忙跪倒在地,道:“大人,草民是激憤之下一時妄言,還請大人恕罪。”
焦戰看著林西,和三年前的他相比,依舊冷靜睿智,隻是多了幾分威嚴,這是久居上位的人,自然而然散發出的氣息,便是他的容貌被脂粉遮蓋,也能輕易成為焦點。
“誰啊,在大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林西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個中年大叔出現在眼簾,他穿著常服,一看便知是刑部官員,不過具體是哪一個,林西還真認不得。
林西不認得,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的楊瀟認得,靠近林西低聲說道:“這是刑部右侍郎閻良。”
林西轉頭看向霍剛,目光正巧與他對上。他淡淡地與他對視,眼底平靜如水,不帶絲毫情緒。
霍剛卻很快移開了目光,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閻良來到大堂門口,掃了一眼院子裡的人,道:“何人擊鼓鳴冤?”
男子調轉方向,朝著閻良跪拜,道:“回大人,是小民擊鼓鳴冤。”
閻良看向霍剛,道:“這院中的屍體又是怎麼回事?”
“回大人,清早下官接到報案,說五華山上有人被害,下官便帶著人前往查看,發現了這具屍體,便將其帶回衙門。不曾想這死者,竟是他的兄長。”霍剛邊說邊朝報案的男子看了看。
“這麼巧?”閻良看似有些驚訝。
“這隻能說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閻良點點頭,道:“既如此,那便將人一並帶進來吧。”
“是,大人。”
閻良轉身進了大堂,霍剛揮揮手,讓人將屍體抬了進去,那跪在地上的男女,也在差役的推搡下進了大堂。
林西看了看楊瀟,笑著說道:“看模樣這位閻大人是剛剛下朝,有一點我十分不解,刑部衙門那麼多官員,為何偏偏等閻大人下朝後審理?”
能上朝的都是朝廷高級官員,至少是五品以上,而刑部侍郎是三品大員,之下還有許多官員,可聽圍觀人說這男女被抓來好一會兒,卻無人問津,隻等到閻良下朝才審理,這明顯不符合常理。
楊瀟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道:“主子的意思是這案子有不妥。”
林西笑了笑,道:“是否不妥,進去瞧瞧便知。”
楊瀟點點頭,跟著林西一起進了大堂。
閻良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道:“你們兩個是……”
楊瀟掏出令牌,道:“閻大人不認得我?”
閻良愣了愣,仔細打量著楊瀟,隨即說道:“你……”
楊瀟打斷閻良的話,道:“正是肖虎,閻大人記性真好。”
閻良眉頭微微皺了皺,仔細瞧著楊瀟,確定他的身份後,慌忙看向林西,在仔細辨認後,不禁變了臉色,剛要說話,就聽林西說道:“閻大人好久不見。今日得閒,我與肖大人去五華山遊玩,沒想到竟遇到了命案,便跟著回來瞧瞧,閻大人不介意吧。”
“不介意,自然不介意。”閻良明白林西是不想暴露身份,慌忙說道:“來人,給兩位大人搬把椅子來。”
“是。”
由兩名差役搬來了兩把椅子,分彆放在了楊瀟和林西身邊。林西坐在了上首,楊瀟坐在了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