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皇,兒臣記下了。”
“和父皇說說,今日又遇到了何事?”
“今日兒臣去逛街,進了一家首飾鋪子,遇到了吏部左右侍郎的公子……”
林西詳細地將之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這般說來,是王默的庶女下的毒,想要毒殺王默的一兒子王冼,隨後嫁禍給郭進的兒子郭岩?”
“是。”林西點點頭,道:“王恩母女十幾年前被趕回冀州老家,一直都過得很艱難,不僅要受王老夫人的打罵,還要受下人的欺淩。有一次,王恩的母親被王老夫人打成了重傷,卻沒有錢醫治,沒過多久就撒手人寰了。王恩心中有怨,加之王家又在打她的主意,想將她接到京都,為了報仇,她順勢而為,來了京都,尋求報仇的機會,而恰巧郭岩與王冼的爭執,給了他這個機會,於是她便毫不猶豫地下了手。”
林扈聽完後,抬眼看向林西,道:“西兒同情那個庶女?”
林西點點頭,道:“不瞞父皇,兒臣確實有些同情。”
林扈沉吟了一會兒,道:“西兒之所以讓郭岩報官,而非王家人,是早就猜到了王恩的不幸,提前布的局?”
林西聞言笑眯了眼,道:“果然什麼都瞞不住父皇。若王恩被帶回王家,十有**活不了,所以兒臣便提醒郭岩報官,然後順理成章地接手案件,事後也就有借口帶走王恩。王恩在詔獄中要比在王家安全的多。”
“西兒聰敏,隻是性子太軟,容易被人拿捏,這於太子而言,並不是好事。”
“父皇放心,兒臣心裡有分寸,絕對不會誤了父皇的大事。”
“你打算怎麼處置王恩,還有這起案件?”
“國有國法,還是按國法來處置為好。”
“若當真依國法行事,那這女子一輩子就毀了。”
“她是可憐,卻不是她殺人的理由,既然做錯了事,那便要接受懲罰。玻璃廠不是要開了嗎?就讓她去玻璃廠做工吧,隻給三餐,不給工錢,以十年為期,十年過後再還她自由。”
“用女子做工?”
“有何不妥?兒臣開的鋪子,用的夥計都是女子。”
說到這兒,林西想到了城西的楊柳巷,道:“父皇可知京都有個楊柳巷?”
林扈搖搖頭,道:“那是個什麼去處?”
“那裡多是暗娼,多數女子被逼在家中接客,直到年老色衰,或者死亡。到時家中男子再納一房妻妾,繼續這種營生。”
林扈眉頭皺緊,道:“還有這種地方,西兒如何得知?”
林西如實答道:“中秋遊園會時,兒臣遇到一個小賊,他便是楊柳巷中出來的孩子,這事是從他口中得知。後來兒臣便命錦衣衛查證,確如他所言。”
“西兒打算如何處置?”
“兒臣想肅清此事,給那些被逼的女子一條活路。”
“如何給?”
“給她們治病,讓她們去玻璃廠做工。”
“若她們不肯呢?”
“兒臣隻救可救之人,若有人自甘墮落,兒臣也不會強求。”
林扈聽後歎了口氣,道:“這種事清不乾淨,即便封了一個楊柳巷,還會出現槐柳巷、花柳巷。”
林西深知林扈的話沒錯,卻依舊堅持道:“清不清與清不清得乾淨是兩回事,兒臣想要的就是朝廷的態度,至少能讓這種現象少些,再少些,也能避免一些悲劇發生。”
“玻璃廠的活可不輕啊,那些女子能做的了嗎?”
“玻璃廠的工作不少,給她們分派些輕鬆一點的便可。”
林扈思量了思量,道:“那此事便由西兒做主吧。”
“謝父皇。”
“聽聞焦戰為了救你,受了重傷,現下情況如何?”
“有三娘在,焦都督並無大礙。”
林扈一怔,隨即說道:“那飛鏢上可是有毒?”
“嗯。”林西從腰間接下荷包,掏出了裝有解毒丸的瓷瓶,道:“這是三娘給兒臣配製的解毒丸,效果十分顯著,王冼和焦戰皆是服用它解的毒,兒臣分與父皇一些,若是真有人膽大包天給父皇下毒,也能及時解毒。”
林扈看著林西的動作,眼底滿是欣慰的笑意,道:“西兒的孝心,朕收到了,這解毒丸還是西兒留著吧。”
“兒臣這瓶裡還是十幾顆,足夠用了,大不了兒臣再讓三娘配製。”林西看向餘慶,道:“公公去拿個瓷瓶過來。”
餘慶應聲,轉身走了出去,很快便拿了瓷瓶回來。
林西將解毒丸放進去,道:“父皇,這個要隨身攜帶,關鍵時刻能救命。”
見林西伸手解他身上的荷包,林扈並未阻止,臉上的笑意又深了些許,道:“聽西兒這口氣,朕怎麼覺得咱們的身份調轉了?”
“咱們父子之間不用在意這些細枝末節。”將瓷瓶裝進荷包,林西又幫林扈係好,這才鬆了口氣。
“好,好,不在意,不在意。”
兩父子又聊了會兒天,林西便回了東宮。
林西遭遇刺殺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宮裡,林路和林耀相繼來東宮問候,在東宮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日子過得平靜,轉眼就到了年一十九,林西這段日子一直在宮裡準備禮物,反正現在製作玻璃的工藝已經純屬,他索性在東宮弄了個作坊,每日散學後就會和林路一起鼓搗,各種花樣的玻璃製品問世,放在陽光下流光溢彩,甚是漂亮。
林西抬頭看向林路,見他小臉上滿是灰塵,不禁調侃道:“路兒這小臉花的,與小狸有的一拚。”
林路下意識地去擦,卻忘記手上比臉可臟多了,這樣更花了。
林西看得好笑,道:“路兒彆擦了,越擦越像小花貓。”
林路赧然地笑了起來,道:“皇兄臉上也是,和路兒相差無幾。”
“是嗎?”林西拿起剛剛做好的鏡子照了照,道:“還真是。”
林西站起身,看著周圍的成品,十分有成就感。他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道:“做的也差不多了,是時候打包,送禮了。”
林路也跟著站起身,不解地問道:“皇兄是太子,要送禮,也是彆人送給皇兄,皇兄為何要費儘心思做這些東西?”
“自然是為咱們即將開辦的玻璃廠做宣傳了。我送的可都是達官貴人,雖然咱們費了些功夫,但之後所收獲的利潤將是這些東西百倍千倍。”
林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笑著說道:“皇兄真厲害!”
“這還多虧了路兒。路兒有什麼想要,皇兄給你備著。”
林路看了看四周的玻璃製品,期待地說道:“皇兄,這些禮物可有路兒的?”
“自然,少了誰的,也不能少了路兒的,不過不是在這裡,到明日皇兄再送你,今日先保密。”
林路大眼睛亮了起來,忙不迭地點頭,道:“路兒謝皇兄。”
林西叫來春喜等人,讓他們逐個打包,自己則拉著林路去洗漱。待他們回轉,又在禮盒上寫了標簽,這才算收工。
第一日早朝時,餘慶得到林扈的授意,揚聲說道:“有本稟奏,無事退朝。”
殿下的大臣相互看了看,無人出聲。
林扈見狀笑了笑,道:“今日是大年三十,太子念及諸位愛卿辛勤,特為諸位準備了禮物,是太子親手所做,諸位愛卿有福了。不過禮物有限,隻有三品以上者可得。”
林扈話音一落,餘慶揚聲說道:“進殿!”
殿中大臣麵麵相覷,此事往年並不曾發生,沒想到今年竟還能得到獎賞,還是太子親手所製,即便是一塊木頭,那也是榮幸。
眾人翹首以盼地轉頭看向殿門,隻見一群內侍捧著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的物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照的眾人睜不開眼睛,再去看時,那些內侍已經進的大殿,托盤上是一尊尊透明的擺件,就像水一樣乾淨透徹,每件的形狀皆不同,憨態可掬,十分討喜。
眾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這真是太子親手所做?”
“這是何物,竟這般晶瑩剔透,比最好的玉石還要透徹?”
“是啊是啊,在陽光下竟發出七彩的光,這是各種神物?”
禮盒上都有收禮人的姓名,內侍們隻管來到自己所負責的大臣麵前便可。
待所有內侍站定,林扈這才發話道:“禮盒上都有姓名,各人取了便是。”
甄禮身為內閣首輔,站在眾人之前,看著托盤上的擺件,一時竟沒認出是何物,便問了一句,“這是何物?”
“回大人,是狐狸,禮盒上有注解。”
“注解?”甄禮不明所以地拿起禮盒,看著上麵的小字,‘甄禮,內閣首輔,狡詐如狐’。
甄禮看得哭笑不得,行禮道:“多謝殿下誇讚。”
林扈自然清楚甄禮為何這番模樣,發放禮物之前,他可是一個個過了目,形容的十分貼切,看得林扈樂不可支。
甄禮說完,那內侍便將托盤放下,戴上手套,將禮物放進禮盒內,雙手呈給甄禮。
甄禮接過禮盒,好奇地看向徐臻,道:“君山收到的是何物?”
徐臻連忙將東西收好,搖頭道:“不知。”
“不知?”甄禮聽得一陣好笑,道:“君山這話我能信?”
徐臻將東西抱緊,絲毫不給徐臻偷窺的機會,“不知就是不知,信不信由你。”
“皇上,喬尚書出使齊國還沒回,這禮物……”
眾人即可被吸引了過去,紛紛好奇林西對喬呈的評價,伸長了脖子看過去。
“待會兒讓人送到府上便可。”
“是,皇上。”
工部尚書鬱金好奇地閃了閃,沒想到托盤上竟然是隻胖乎乎的兔子,並小聲念道:“喬呈,禮部尚書,純潔如兔。”
聽到的眾人麵色古怪,紛紛瞧向前排的甄禮,一隻老狐狸,一隻胖兔子,這畫麵頓時有了……
“張大人,太子送你的,是何物?”
“李大人,你怎麼收的這麼快,我都還沒看清是何物。”
“哈哈,劉大人,太子對你可謂相當了解啊,居然是……”
奉天殿中前排大人嘻嘻哈哈,調侃著身邊的同僚,後排的則眼巴巴地看著,就好似伸長脖子的烏龜,心中甭提多羨慕。
林扈見所有人都收了禮物,出聲說道:“此物名為玻璃,是太子研製而出,現如今隻有林國有,隻有太子會做,比那黃金玉石還要稀罕。”
“那這禮物是相當貴重了!”
“太子殿下有心了!”
“有生之年能得此物,我死而無憾了!”
甄禮一掀衣擺,跪在了地上,道:“臣謝太子殿下恩賜,千歲千歲千千歲。”
身後人見狀也連忙跪倒在地,“臣等謝太子殿下恩賜,千歲千歲千千歲!”
“諸位愛卿平身吧。”
眾人相繼起身。
“不知諸位愛卿可曾發現這奉天殿有何不同?”
眾大臣聽得一愣,不禁四下看了看,很快就有人發現了不同
“皇上,奉天殿的窗子似有不妥。”
眾人紛紛看去,隻見那窗上的油紙不見了蹤影。
林扈點點頭,道:“沒錯,正是窗子,奉天殿的門窗全部鑲嵌了玻璃。這玻璃不僅能遮風擋雨,還不會遮擋陽光,十分實用。”
甄禮眼睛一亮,連忙說道:“皇上,老臣可能上前一觀?”
“自然。”
眾人一聽紛紛上前,尤其是站在後排,沒有收到禮物的諸位大臣,發揮了他們站在後麵的優勢,率先來到了窗前,看著麵前能清晰映出人臉的玻璃。
“正如皇上所說,不透風,還不遮擋陽光。”
“果真是好東西啊!”
“太子竟能研製出這等實用的物件,真是不世之材啊。”
“是啊,如此天縱奇才,是我林國儲君,真乃林國百姓之福!”
見眾人都見識了玻璃的好處,林扈繼續林西交代的任務,道:“諸位愛卿可想要?”
一眾大臣聽得一愣,相互看看,思索著林扈這話是否有坑。
甄禮偷眼瞧了瞧林扈,見他含笑意,心裡頓時有了數,道:“如此實用之物,老臣自是想要,隻是這乃是太子孝敬皇上的一片孝心,臣等實在不敢奪人所好。”
“哎,甄愛卿此言差矣,太子研製此物,並非要獨享,而是想受之於民,隻是此物製作起來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實在難以贈與諸位愛卿。”林扈頓了頓,沉吟著接下來要說的話,他當皇帝日久,還從未和大臣做過買賣,一時間不好開口,做了好一會兒的心理建設,才說道:“若諸位愛卿想要,也不是無處可尋,隻需預定便可。”
“預定?”眾人麵麵相覷。
甄禮再次說道:“敢問皇上如何預定?”
“一塊一尺見方的玻璃十兩銀子,每人隻能預定十塊,預定時也可上報所需玻璃的尺寸,大則多加錢,小則不退。”
“十兩銀子?”這裡大多數官員的俸祿也就隻能買三四塊玻璃。
“這是朕考慮到諸位愛卿為國操勞,勞苦宮高,給的優惠價。若是彆國來買,至少要三十兩一塊。”
“三十兩!這可是我一個月月俸!”品階低的大臣開始小聲議論。
“因玻璃產出不高,第一次預定,隻有五十個名額,除夕宴開始前,將會進行登記,想預定的需帶足銀兩。”
林扈的任務完成,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餘慶見狀揚聲說道:“退朝!”
眾大臣連忙跪倒在地,齊聲說道:“恭送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林扈下朝,並未回禦書房,而是直接去了東宮。
林西見林扈進來,連忙起身迎了過去,道:“父皇,您來了,那些禮物可都發下去了?”
林扈點點頭,無奈地說道:“朕活到現在還從未想過,有一日會和滿朝文武做生意。”
“隻有經濟繁榮,國家才能強盛,父皇以後不僅要和滿朝文武做生意,還得和鄰國做生意,爭取把咱們的玻璃銷往各國。”
“這往後談生意的事,還是交給戶部吧。”
“父皇,現在您做生意,賺的錢進的是內庫,您自個管著。若交給戶部,那這錢就得戶部管著,說不準何時就被誰給貪了。您自個管著,萬一哪裡鬨了災,或者興兵討伐,都有底氣,不用看戶部臉色。”
林扈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道:“西兒所言極是,那這內庫便交給西兒管理。”
林西一怔,沒想到說著說著,自己多了個差事,苦笑著說道:“父皇,兒臣是給您出主意,您怎麼還給兒臣攤派了差事。”
“你是太子,林國的儲君,內庫早晚都是你的,讓你接手有何不妥?”彆人搶破頭都搶不到的差事,林西卻不想要,林扈心裡也很無奈。
“兒臣這不是想多玩兩年嘛。不過,既然父皇已經說了,那兒臣應下便是。”
為了賺錢,林扈都當促銷員了,他自然不好再推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