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顧盼人緣雖然一般, 不過招蜂引蝶的本領的確一流,為之傾心的人前赴後繼往前湧,大多是權勢不高的風流紈絝子弟。
尚未成親之前,一年都不怎麼出門的鐘硯都聽過顧盼的大名,難得一見的美人怎麼會有不出名的道理?
多的是紈絝二世祖為她當街鬥毆起爭執。
鐘硯早就領教她拈花惹草的這一麵, 當初趙煥景僅僅是見過她一次, 便念念不忘。
自持收禮的太子殿下,為她一而再再而三打破底線,也是讓鐘硯吃驚。
顧盼不知道此時她還能說什麼,鐘硯冷然的腔調不像是生氣, 但陰陽怪氣的話也不像毫無芥蒂的樣子。
她伸出兩根手指頭夾住他的衣袖,輕輕搖晃,對他眨眨眼, 表情很是俏皮, “你是不是吃醋啦?”
鐘硯被她問住,遲鈍好一會兒, 鎮定冷靜麵無波瀾,掀起兩片涼薄的唇瓣,淡淡吐字,“我沒有。”
鐘硯這人心硬嘴巴也很硬。
顧盼沒和他計較,好像因為她這句話, 方才嚴肅鬼魅的氣氛都輕鬆了不少。
她輕輕笑起來,身上那股靈動的勁兒又回來了,“好好好, 你沒有。”
語氣就跟哄不太聽話的小孩一樣。
鐘硯抿直嘴角,皺著眉滿臉寫著不高興,他挑了挑眉,認真而又嚴肅的為自己解釋,“我真的沒有。”
顧盼望著他的眼神竟然有點寵溺,如果不是鐘硯的目光冷的能把人結成冰,估計她都大著膽子揉揉他的腦袋。
“好,你真的沒有。”
鐘硯冷著臉不再多言,或許也是知道無論他怎麼辯解顧盼都會認為他是在吃醋。
怎麼說呢?他就覺得顧盼太過自作多情。
*
鐘硯畢竟實打實在森冷的祠堂前跪坐了幾個時辰,膝蓋紅腫,尖銳綿長的疼痛在臨睡前還沒有完全消失。
他端著一張冷臉,閉上準備修生養息。
顧盼也準備睡下時,忽然晃了晃他的胳膊,“阿硯。”
鐘硯沉默,無聲將胳膊緩緩從她手中抽出來,換了個姿勢,用後背對著顧盼,就連背影好像都寫著“你閉嘴我不想理你”這句話。
顧盼:“.......”
她早該知道鐘硯脾氣差架子大,說的話做的事稍微有點不順他的心就會對你擺臉色記仇的人。
鐘硯隻是平時端著一副高貴親和的假姿態,實際上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少爺。
她睡不著,順便想到鐘硯今晚跪了那麼久,一雙膝蓋肯定不好受,本來好心想問問他腿疼不疼,需不需要擦藥,哪知道這位大少爺連理都不屑於理他。
還在生氣。
“你彆撒小脾氣,我就想問問你腿疼不疼?”
“不疼。”
“那你......”
“我累了。”
所以你閉嘴,我要睡覺了。
顧盼訕訕,哦了一聲,重新躺下依然還是睡不著。
身邊的男人似乎睡著了。
鐘硯這人受了傷從來都一聲不吭硬扛下來,好像永遠都不會痛。
顧盼認命的爬起來,偷偷摸摸掀開他的被角,儘管她不願意承認,但她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真的很猥瑣。
她跪坐在鐘硯的腰側,正巧對著他的臉,精致又冷漠,就連唇角都好像端著涼薄的弧度。
顧盼小心翼翼將他白色中褲卷到膝蓋上方,鐘硯的一雙腿又長又白勻稱有力,小腿白的晃人眼睛,既如此膝蓋上的淤青顯得觸目驚心。
她輕手輕腳下床翻出活血化瘀的藥膏,偷偷幫他上了藥,邊擦拭邊小聲的自言自語,“你這個人脾氣怎麼這麼大,說兩句實話就不高興甩臉子了,還喜歡嚇唬我。”
“唉不過你也是真的有點慘,爹不疼娘不愛,風裡吹雨裡跪。”
“沒事,以後你啊,準能揚名立萬大殺四方。”
藥香淺淺,香氣卻單薄,轉瞬即逝。
顧盼盯著鐘硯的臉發了一會兒的呆,忍著戳一戳他臉的衝動,重新替他蓋好被子,她躺回去睜著眼睛,不知過了多久,困意緩緩襲來,她才得以入眠。
鐘硯的眼皮動了動,抬起無波無瀾的眼,表情仍舊冷淡,他側眸,眼裡倒映著顧盼的臉,情緒冷淡,輕扯嘴角,笑意不明。
*
快要祭祖這段日子,鐘硯名義上還是鐘家的長子嫡孫,每天傍晚都要去祠堂跪坐,靜心抄經文。
不止他要去,平日快活肆意的鐘虔也躲不過這遭,得乖乖去祠堂陪著他一起跪,一起抄。
之前鐘虔被鐘硯告了黑狀,老太爺鐵麵無私狠狠教訓了他一頓,鐘虔當時哭爹喊娘也不管用,吃真的吃了一次大苦頭。
因為這事,鐘虔在報仇的小本本上又給鐘硯添了一筆。
鐘虔嬌生慣養還真的沒吃過苦,博平郡主又十分溺愛他 ,把他當眼珠子一樣拿來疼,以至於如今他才跪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受不了了。
再一看,身邊的人挺直腰杆,臉色不變,看起來好得很。
鐘虔覺得老太爺還有那些以為鐘硯溫柔和善克己複禮的人眼睛都是瞎的,他一度覺得全天下隻有他看出來鐘硯的精湛演技。
分明不是個好東西,演的比誰都像。
特彆裝。
祠堂裡隻剩他們二人,鐘虔當著他的麵向來想說什麼說什麼,從來不會有所顧忌。
他撇嘴冷言冷語往外冒,“大哥你也不容易,一裝就是十幾年,不累嗎?”
鐘硯低頭抄字,不理他或者說是不屑於理他。
鐘虔早就抄的不耐煩了,滿臉暴躁把手裡的毛筆一扔,“你抄那麼多有什麼用呢?我娘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
鐘硯巋然不動,還是淡定模樣。
鐘虔真的討厭他這幅什麼都不放在眼裡,什麼都在乎的樣子,就好像自己在無理取鬨,不配和他說話一樣,平白就低人一等。
他被激的站起來,指著他凶巴巴的說:“鐘硯,你以為你是誰啊?!進了五軍都督府很厲害嗎?!”
說這話時,調子陡然尖銳,略有刺耳。
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他都沒注意到,滿腔無處發泄的怒氣使他隻會盯著鐘硯看。
鐘硯居然理他了,演緩緩抬起臉,眸光柔和,“二弟,這裡是祠堂,還是繼續抄書吧,你這樣會打擾祖宗們的安寧。”
鐘虔渾然不覺自己被拽入陷阱,從始至終都沒有發現身後有人來,他冷笑道:“你裝什麼孝順呢?!你以為你還能在鐘家待多久?你遲早是要被拉下世子之位的。”
他說話的刻薄程度不在顧盼之下,一向都是說到自己爽快了才肯收聲,見鐘硯不語,他反而來勁,“再說了,就你這身板,能不能活到繼承爵位都不好說,早死短命鬼不就是說你嗎?所以你又何必繼續裝下去呢?”
“上次還在老太爺麵前說我壞話,憑你也配教訓我?”
鐘硯笑吟吟看著他,“那是壞話嗎?難道不是實事?”
鐘虔一想,好像他說的也沒錯,“那又怎麼樣?誰讓她多管閒事。”
鐘虔洋洋得意,接著往後說:“你這麼護著她值得嗎?有些事我也不怕告訴你,你的妻子和其他人也沒什麼兩樣,早就盼著你死,你們成親之後,她也不安分,早就給自己找好了靠山,就等著你入土她好一腳把你給蹬了。”
“二弟,莫要胡說。”
“我胡說什麼了!?滿春樓我去的次數可不少,都撞見她往哪裡去好幾回了,第一次能說去看個新鮮,後麵那好幾次可就讓人太驚喜了!”
鐘虔混跡於勾欄煙火之地,對喜歡的漂亮姑娘,管你是什麼什麼,一概收下。
滿春樓乃是京城最大妓/院,他早已是常客。
“大哥,你這樣的,在滿春樓都沒姑娘肯跟你,太弱了沒法讓他們快活。”
鐘硯靜而不語。
老太爺扶著侯爺的手臂才堪堪站穩,他們已經站在門口聽了很長時間,越聽越不像話。
鐘虔的混賬程度已遠超老太爺的想象,他今年才多大就去滿春樓那種地方!?
“我一拐杖敲死你這個孽障東西!”
鐘虔被嚇不輕,後腰被拐杖重重錘了一下,疼的他齜牙咧嘴。
老太爺的怒氣顯然不會這麼一下就消失,舉起拐杖正要砸下去,鐘硯啊的一聲,“祖父,彆打了彆打了我錯了。”
他抱頭鼠竄,好不狼狽。
“哪回不是你錯了?!可你改了嗎?你聽聽你剛才說的都是什麼話?!咒你哥哥早死,誣陷你嫂子,自己不管好自己還有臉說,我們鐘家怎麼出了個你這個不是東西的東西!”
鐘虔再如何的蠢,也知道他被鐘硯擺了一道,方才鐘硯就是故意在激他說那些話!
他在鐘硯身前停下,瞪直了眼,憤憤道:“你故意害我!”
“唉,二弟啊。”
裝模作樣的一聲歎息,像是在惋惜他的不懂事,更像是被誤會了卻不解釋的好心人。
鐘虔大叫一聲,正要朝他撲過去,被侯爺緊緊拽住,一巴掌打上他的後腦,“你個逆子!還想做什麼?!”
博平郡主不在,沒人慣著鐘虔的臭德行。
他被打了一通罵了一頓,整個人像落敗的烏鴉,毫無生氣,頹廢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