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84章(1 / 2)

紀棠連忙伸手去扶他, “砰”一聲膝蓋落地,猛撞一下似要裂開的疼,但她根本就沒顧上, “柴興,柴興!”

大家大驚失色,紀棠急得不行:“快, 快背他下山!”

劉元趕緊捏了捏柴興脈門, 架著他的胳膊一屈膝把他背上, 一行人火速往山下飛奔!搶先一步的李勝已經拉著軍醫迎麵飛奔過來了,劉元返身衝進一個剛搭起來的小醫帳, 趕緊把柴興放在行軍床上。

“沒大礙, 急慟攻心,醒了就沒事了。”

軍醫也嚇了一大跳,趕緊給柴興切脈,鬆了一口氣, 忙起身抽出銀針刺他的人中。

片刻, 柴興總算醒轉了,然而沒事的僅僅隻是他的身體。

大悲大慟,痛失胞兄,柴興睜了睜眼,撐著坐起身愣愣與眾人對視半晌, 忽嚎啕大哭,他曲起膝蓋抱著腿, 臉埋在膝上,痛哭失聲,聲淚俱下。

“哥,大哥——”

男兒有淚不輕彈, 隻是未到傷心時。

柴興痛哭之悲慟,聞者傷心,聽著落淚,所有勸慰都變得蒼白無力,紀棠站著,偏了偏頭,兩行眼淚就下來了,她也難受極了。

可她卻無能為力。

從來都沒有像這麼一刻,去這般痛恨一個人。

紀棠偏頭抹了抹臉,所有人都低下頭,劉元看看她,紀棠微微搖頭,劉元默然,他也知道,勸慰沒用。

劉元李勝等人低著頭默默退出去了,就剩紀棠在帳內無聲陪著柴興。

柴興哭了很久,哭得聲沙力竭,可能有兩三刻鐘,一直到趙徵來了。

趙徵不知什麼時候來的,飽浸雨水的牛皮重鎧縫隙裡依然血痕斑斑,紀棠察覺有風,一回頭,才發現他站在簾後,一手挑起滴滴答答的雨水,風帶動帳簾,在他手上拂動。

也是頭一回,他進來後注意力沒先放在紀棠身上,趙徵飛馬過來的,大踏步進了醫帳區,離得遠遠,就聽見柴興撕心裂肺的痛哭聲。

這種痛失親人痛失胞兄的痛楚,可能唯獨他最懂,往日大咧咧不拘小節總嘀咕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的柴興,此刻正蜷縮在窄小的行軍床上,哭得肝腸寸斷。

趙徵喉結動了動,他踏著雨水慢慢走進來,無聲站在行軍床前,許久:“阿興。”

柴興抬起頭,一雙黑亮有神的濃眉大眼此刻變得又紅又腫,見得趙徵熟悉的容貌,他悲從中來,“……阿徵,大哥,大哥他……”

柴興哽咽著,卻半晌說不出那句“沒了”。

“我知道。”

“我都知道。”

趙徵慢慢坐下來,手放在柴興的肩膀上,拍了拍,用力攬住他,啞聲告訴他:“你的兄弟還有我!”

柴顯不在了,但你的兄弟還有我。

柴興心口一酸,大慟,□□的痛楚就像溺水垂死般的心臟一絞,痛悲似山洪暴發,滾滾而出,他已經淚流滿麵,反手抱著趙徵,痛哭失聲!

嚎哭再起,那滿滿的悲慟隨淚水傾瀉而出,趙徵也閉上眼睛無聲落淚。

紀棠無聲吐了一口氣,輕輕撩起簾子出了去,輕輕擺擺手示意高淮等人守住門,不要讓人進去了。

哭出來就好了,總算能把悲傷宣泄出來了,不然憋著她還要擔心。

讓他們兄弟在裡頭吧,旁人不要進去打擾了。

讓柴興好好哭一場,好歹能好過些。

……

雨停了,天空鉛雲很重,厚重的烏雲在天空流動盤旋,積蓄著下一場的雨勢。

急行軍並未攜帶輜重,帳篷不多,劉元說給她安排一個帳篷休息,紀棠搖搖頭,帳篷有限還是讓給傷兵吧。

她拒絕了,換了身乾的衣物,找了個小山坡,墊塊大葉子抱膝坐在上麵。

風有點涼,暑氣被一場大雨澆滅了,她深呼吸幾下,對劉元他們說:“你們忙去吧,不用這麼多人跟著我。”

這裡是己方大軍休整範圍,不怕的。

紀棠坐了很久,可能有大半個時辰,趙徵才過來。

她有些怔忪,抱膝看著天際流雲,感覺身邊有人坐下,側頭一看,原來是趙徵。

“柴興怎麼樣了?”

“好些了,我叫人燒了熱水,給他擦洗擦洗先把衣裳換了。”

大悲大慟損精傷神,柴興一身濕透,正是風邪入侵的好時機,等他痛哭一場情緒稍稍緩些之後,趙徵就立即叫人燒水給他沐浴更衣。

紀棠望了不遠處的醫帳一眼,低低說:“那就好。”

她又看趙徵,有些心疼:“你怎麼不去休息一下?”

他搖搖頭:“我不累。”

趙徵解下佩劍,身後的石麵斜坡已經被風吹乾了,他慢慢往後躺了下去。

仰看天際流雲,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柴顯戰死,眼見柴興這樣,他黯傷固然是有的,但難免又憶起自己,感懷自身。

他最能體會柴興了,這等痛失胞兄的傷慟,他也深切體會過。

趙徵到今日,都依然記得那一瞬心臟綻裂般的劇烈痛楚。

簡直痛不欲生。

他想了片刻,卻又無比慶幸,抬目看蒼翠欲滴草葉滾動的水珠,他伸手折了一枝,清澈的的水珠一彈滾落,掉在他的臉上額上,沁涼沁涼的。

趙徵側頭,看著躺在下來的紀棠,他輕輕喚了一聲阿棠,喃喃道:“幸好有你。”

幸好有她在,不然他真不知如何渡過那段悲慟傷痛和之後的漫漫時光。

是她,輕快熱情,燦爛陽光,一直圍繞在他的身邊,撫平他的傷痛,占據他的注意力,讓他得以熬過漫長的傷痛期,重新走了出來。

是的,今天似曾相識的情景,趙徵突然恍惚有種走出來的錯覺。

一度經曆過失去,才恍然自己正在擁有,他的人生固然失去了極多極多,但依然是擁有的。

擁有舅舅,擁有表兄弟,還擁愛人,以及一直赤誠堅定擁護他的鐘離孤許多許多人。

他們之中或許有叛徒,但更多的不是。

始終深藏在心底那把名為重創的枷鎖,在今日終於有了鬆動的跡象。

往昔百般勸慰都不到位的地方,突然就自己觸動了。

趙徵喃喃的,聲音很低很低,但紀棠聽見了,他一瞬不瞬看著她,伸手撫摸她的臉。

很粗糙很粗糙的手,黑紗護掌反複摩擦的折痕和雨水,紀棠卻不嫌棄他,他很輕很輕地撫摸她的臉頰,如同觸摸一個稀世珍寶,是那麼地小心翼翼。

兩人輕輕地親吻在一起。

不帶絲毫□□的。

隻是思緒起伏心潮流淌到深處時,渴望碰觸對方。

唇輕輕觸碰,慢慢開啟,雙目微微閉闔,口舌碰觸在了一起,他們交換了一個很輕柔很輕柔的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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