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藝錄製?
這倒是倪蘇不曾考慮到的盲區。
倪蘇所接觸過的所有綜藝, 都來自於電影《春列1719》的宣傳期。去年,在路演期她曾和路乘風一起上過幾檔室內綜藝,幾乎都是在演播廳聊一些片場趣事, 再不然就是和彆的嘉賓玩點簡單遊戲。
除此之外,她沒有參加過任何的綜藝錄製。過去入圈前, 她生活忙碌也沒什麼時間看過綜藝節目。
但即便如此,倪蘇也知道, 如今國內綜藝是遍地開花。旅行、冒險、逃生、生活……各類題材的綜藝都有過大火的案例。
大多數綜藝比拍戲輕鬆, 又能捧紅人,因此不少明星都願意在沒拍戲的閒餘時間去錄點綜藝。譬如於意歡,她在發覺演技方麵拚不過倪蘇後, 便重返了她的綜藝舒適區。
而也正是於意歡的案例, 再加上倪夢先前的認知輸出, 令倪蘇對綜藝產生了很大的誤解。
在她的潛意識中,有演技有不錯影視資源的人, 都會更優先選擇拍戲,而非綜藝。她覺得綜藝多少有些功利。
因此,聽蕭曼如邀請她參加綜藝錄製,倪蘇感到非常驚訝。
“蕭老師, 我承認我最近的確是想要轉換一下心情。不過, ”她狐疑又不理解, “我以為你會更推薦我去拍一部電視劇rex, 至少那樣我仍在為事業拚搏。您為什麼會覺得我適合綜藝呢?”
倪蘇連拍兩部電影, 其中一部又迅速摘得柏林影後,她一下被捧到了太高的位置。網上所有人都覺得她應該趁熱打鐵,再接一部文藝片磨礪演技,大家甚至覺得連商業電影都已“配不上”她。
這些言論, 無疑給予了倪蘇巨大壓力,同時,也令她警醒。
外界對她希冀空前之高,可她本人的狀態卻迷惘低沉。
實際上,倪蘇雖找回了繼續拍戲的初衷,但最近連看電影都常常感到疲乏。她目前的狀態,根本就不適合繼續挑戰電影這類細膩深入的表演方式。
她很難全情地浸入,恐怕無論任何題材的電影,她演出來的效果都難令大眾滿意。
她需要改變。
倪蘇首先想起的,是先前在學校表演社的舞台劇表演,大開大合、淋漓儘致。而後,她想起了當初被自己拒絕的電視劇《金色人生》。
當然,《金色人生》早已開拍,她倒不是想去重新爭取這部戲,隻是被提醒了——自己可以趁此機會,去嘗試電視劇的表演方式。
她已經和倪夢解約,再不會有對電視劇有偏見的經紀人來限製自己,她完全可以轉型,去感受和學習另一種全然不同的演繹方法。
這是全新的嘗試,倪蘇認為自己所能調動的熱情和積極性,肯定遠比這個節骨眼去拍文藝片的要多。
然而——
聞言,蕭曼如卻匪夷所思地看著她,誇張地反問:“哈?你居然會覺得演電視劇是rex?”她扶住額頭,“倪夢究竟給你灌輸了多少歪理?”
“倪夢老師沒這麼說過。”倪蘇嚴謹地解釋,“她隻不過是表達了電視劇不配被稱為藝術,比不上電影而已。我因此猜測,電視劇的表演方式不用那麼細膩,會更大開大合,更簡單一點。”
蕭曼如點頭:“的確是她會說的話。不過,倪蘇你隻猜對了一半。電視劇的表演的確會更‘放’一點,但是——”她頓了頓,仿佛想起了什麼噩夢般的經曆,心有餘悸地道,“電視劇的拍攝絕對不簡單不輕鬆!這麼來類比吧,可能有時候電影一天隻拍一組鏡頭,但電視劇每天都給你拍三十組鏡頭!”
看起來,蕭曼如深有感觸深受其害,講完這番話她還立刻喝了一大口水壓驚。
倪蘇完全沒料到對方會是這樣的反應,有些誇張好笑,卻還有一點可愛。
倘若是倪夢的話,或許會嗤之以鼻,會哂笑,會高高在上的講大道理。但蕭曼如雖不讚同,她以一種非常幽默的方式,指出了自己的誤區。
倪蘇發現,自己居然絲毫不懷疑蕭曼如的經驗,她說電視劇不像大家想象的那麼簡單,自己就相信了。
所以她不再繼續討論電視劇,轉而問:“但是蕭老師,你不覺得我現在去綜藝太偷懶了嗎?”想到網上那些言論,她說,“倘若我動身去綜藝,我幾乎可以想象,自己會被罵多慘。”
蕭曼如笑了笑,給予她忠告:“一個明星如果全聽網友和粉絲的,那他離完蛋不遠了。放輕鬆!”
“而且,”她收起笑容,真心實意地誇讚她,“我不認為你是會被輿論打倒的那類人。”
倪蘇當然不在意彆人對她看法,否則,當初也不可能抗住那麼大壓力入圈並迅速飛升。
在蕭曼如的牽引與鼓動下,她愈發動心:“那蕭老師說的是一檔怎樣的綜藝?”
在倪蘇的印象中,那些靠綜藝大紅的明星,性格大多比較開朗可愛。哪怕是於意歡這樣的兩麵派,在綜藝錄製中,展現的也始終是甜美率真的一麵。
但顯然,她自己的性格和那類人,有著非常顯著的區彆。她並不確定,自己是否適合綜藝。
蕭曼如卻對她非常有信心:“算是生活經營類,到國外開餐廳。倪蘇,以你的生活經驗,我認為圈內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個綜藝。”
她似調侃似認真地說:“做明星嘛,獎要拿人氣也要跟上。你在擁有口碑電影作品後,去綜藝攢攢人氣也是不錯的選擇。”
綜藝的確吸粉,但倪蘇倒沒想得那麼功利。
“開餐廳?自負盈虧嗎?錄製周期多長,有沒有規定盈利目標,做不到會怎樣?”她幾乎是立刻代入創業人狀態思考,一邊琢磨一邊問,“另外,會有專業廚師和管理服務人員嗎,還是說全看明星嘉賓的發揮?”
蕭曼如對著她笑:“看,你現在就做得很好。”
“那些問題現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再一次正式鄭重地邀請倪蘇,“你願意加入愛比利,和我一起出發嗎?”
她似乎很喜歡倪蘇,頓了頓又補充:“當然,如果你隻對綜藝感興趣,我們也可以暫時以彆的方式合作。”
為了遊說倪蘇和她一起去上綜藝,蕭曼如竟是連東家都不管了。
倪蘇從沒遇見過她這樣的人。
明明擁有最高的成就,被敬為傳奇影後,但她的處世態度卻隨性得像個孩子。不過,不得不承認,和這樣的人相處是非常輕鬆有趣的。
思忖片刻,倪蘇最終起身,主動對蕭曼如伸出手。
她說:“誰能拒絕蕭老師的人格魅力呢?我很期待和您成為同事,蕭老師,合作愉快。”
*
於意歡又接到倪誌忠的電話了。
“昨天讓你打的100萬怎麼還沒到賬?”倪誌忠開口第一句是錢,而緊隨其後的便是謾罵,“你個狗娘玩意兒是不是皮又癢了,該不會是這麼快就想甩了你老子我吧?”
倪誌忠呸一口,威脅她:“不想老子來北京收拾你,十分鐘之內就給老子把錢打來!”
一通辱罵加要挾,耳畔便隻剩嘟嘟的忙音。
於意歡將手機狠狠往床上一砸,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自從前年除夕上節目鬨過之後,這對吸血鬼父母的胃口就變得更大了。
起初,曾秀蘭瞞著老公偷偷和於意歡聯係時,還尚未真正體驗過有錢人的生活,最多也就開口要幾萬塊錢。那時,曾秀蘭索要的大件家具電器和旅行費用居多。
可倪誌忠這個賭鬼卻不同,牌桌上的錢來去無蹤,他根本就是一個無底洞。以前倪蘇兼職打工時,倪誌忠知道沒有本金頂破天也隻敢賭過千;後來,曾秀蘭拿捏於意歡那段時間,他偶爾就敢上萬了;可當倪誌忠得知自己有個特能賺錢的便宜大明星女兒後,他打牌上不封頂了。
沒有什麼窟窿比放開了拳腳的賭鬼更可怕。
這段時間,倪誌忠開始幾十萬、上百萬地問於意歡要錢,若非於安夫婦從小就為於意歡理財,她恐怕已經不堪重負了。但即便於意歡再有錢,也不是無限資產,照吸血蟲這索取的頻次,她很快就會被榨乾。
所以,於意歡開始刻意拉長打錢的時間。
她還沒有想到能夠擺脫這對吸血蟲父母的辦法,隻能時不時用一點緩兵之計。
前兩次,於意歡像在警局那次一樣,也假裝崩潰地說自己最近沒工作沒錢,暫時抵回了倪誌忠的兩次要錢。但這一次,惡魔爹似乎也有些被逼急了,直接打電話過來辱罵要挾。
偏偏,她和這家人維持聯係的事,又不能告訴身邊任何人,她便隻能自己咬牙受著。
於意歡這個時候根本沒意識到放任賭鬼的嚴重性。
她疲憊地揉揉太陽穴,內心安慰自己,很快就會好了,等新的綜藝談下來資金就寬裕了。
她不斷地告訴自己: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算大事。
於意歡自從上次在時裝周走秀後,漸漸地也能再接到一些商務活動邀約。即便當時她的粉絲吹噓過度,被倪蘇的代言人身份打臉,但後來《春列》入圍柏林電影節,她也算跟著一起吃到紅利。
原本重度抑鬱症嚴重影響了於意歡工作的開展,但伴隨著她一次次重新回到公眾視野,伴隨著她狀態良好地走過柏林電影節,她受阻的事業漸漸回春。
從室內綜藝的飛行嘉賓,到如今,她的事業已基本恢複正軌。
所以,於意歡不再隻滿足於做短途飛行嘉賓,她想要做回綜藝的常駐嘉賓,以此徹底複蘇演藝事業。
聽聞前三季的經營類綜藝《我們的餐廳》新一季即將開錄,她和經紀人商議之後覺得可以一試,便一直在讓團隊努力爭取。
她現在必須用一檔節目,來證明自己恢複了長期錄製的能力。否則,她很難收到劇本邀約,可能得長期靠商務和綜藝刷臉。
也不是沒有藝人專走綜藝路線,但於意歡不甘心,她的演技分明也是合格的!
倪蘇都已經拿了柏林影後,而她卻連最擅長的綜藝,如今都得費勁爭取。於意歡也想要有拿得出手的電影作品,她依舊認為自己曾在《春列》中有過機會,她不甘心隻做一個“綜藝咖”。
幸好,她出道早綜藝也擅長,複出之路也還算順利。
經紀人昨天便告訴她說,《我們的餐廳》那邊已經鬆口,目前已經在商討合同細節。
她的這檔綜藝基本算是穩了,她終於又將正式回歸大眾視野!
而同時於意歡還隱隱從於安的電話中聽出,倪夢突然出國進修,似乎是被倪蘇一舉拿獎給刺激了!
得出這個結論後,她居然重重地鬆了一口氣。一方麵,是她覺得倪蘇的事業必定也要因此而受阻,說不定倪夢的態度還會刺傷倪蘇,若嚴重點肯定要影響到她之後的工作狀態;另一方麵,她也對倪蘇回國後倪夢迅速拋棄自己的事而釋然了,她想,母親雖然不愛自己卻也並不愛倪蘇。
倪夢隻是對誰都忽冷忽熱,她不愛任何人,除了她的事業。
得出這個結論,於意歡病態地感到自己童年的挫傷都被治愈了。
如今,自己的事業回到正軌,而倪蘇大獎之後和經紀人關係崩裂。
於意歡光是想想,心情便無限美麗。
她甚至覺得倪誌忠那邊都不算什麼了。隻要《我們的餐廳》的合約敲定,她躲到國外前反向要挾對方一次,便又可換來不短的安寧。
思及此,於意歡拿起手機,先給倪誌忠轉了50萬。
等對方電話打過來,她又搶先施壓:“我現在隻有這麼多了,你愛要不要!要不是你們上次鬨到節目,我能為了隱瞞真相自殺,又失去工作機會嗎?你想來北京鬨就來,反正我現在和失業也沒區彆了,還不如痛快一刀拉你們一起下地獄!”
俗話說,蠻橫的怕不要命的。
於意歡十八歲生日的事,倪誌忠也有聽說,他暫時還不想失去這棵便宜搖錢樹,便罵罵咧咧掛了電話。
剩下的50萬,他打算過幾天賭完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