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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司欲的玫瑰花
司欲從沒想過,自己會偷偷愛一個人這樣久。
初遇倪蘇時,司欲明明因誤解那樣討厭她。
彼時,倪蘇才十七歲,可傳聞中的她心機狠辣。一個平平無奇,除了漂亮彆無所有的學霸,竟玩兒轉國民女兒親爹的劇組,從一個肆意篡改劇本的空降兵上位成為了電影女主角。
而且她竟然還引得向來不喜交際對異性退避三舍的路乘風,主動邀約相聚,為慶祝營銷出的節日——初雪日。
司欲簡直感到不可思議,要知道,他之所以能和路乘風這個死對頭成為死黨,其中極大的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對方和自己一樣覺得女孩兒麻煩。
沒想到,這個倪蘇竟能撼動路乘風。
他因此而義無反顧地赴約,誠心要去會會這個傳聞中的心機女孩。
司欲本計劃要離這個名叫倪蘇的女孩八百丈遠,卻因路乘風的邀約,最後完全悖離了自己的初衷。
所以說,人的好奇心不能太重,你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將為此付出怎樣的代價。
現在想來,或許從他得知路乘風竟和倪蘇成為朋友,對這個女孩產生興趣的那刻起,便已注定了要踏入萬年不見天光的暗戀之中。
司欲沒有告訴任何人。
其實他在私房菜館見到倪蘇的第一眼,也有被女孩驚豔到。
少女頂著那樣一張明豔生動的臉,他竟毫不意外她能夠攪動劇組風雲,能夠令得路乘風這樣的女性絕緣體主動邀約。他不得不承認,若非自己是堅決不與女人這種麻煩精為伍的鋼鐵直男,若非倪蘇過火到把另一個女孩搞成抑鬱症辭演,他也極可能和路乘風一樣被美色動搖。
但司欲自認有鋼鐵意誌,絕不可能為女人而動搖!
所以他赴約,他笑裡藏刀地對著路乘風和倪蘇調笑,結果,他發現路乘風居然會喜歡上那個心機女!
十七歲的司欲,中二仗義又衝動。
他認為是路乘風不了解女人,是路乘風為美色濾鏡上了頭,所以他義無反顧地把倪蘇堵在了餐廳走廊。
他自覺像一個正義使者那般戳穿了這個女生的真麵目,並放話要她離自己的兄弟遠一點!
那時的司欲是多麼熱血上頭啊。
直到——倪蘇在《野蠻生長》的試鏡現場猝不及防地吻了他一下。
他明知那個吻隻是女孩為通過試鏡的巧妙設計,明知道這個女生就是小心思一堆,可他的心卻居然仍不可控製地在那一秒怦然。
內心裡好像有什麼十幾年固有的東西崩塌了,他的側臉被吻過這瞬,一切都失控了。
司欲心虛地在發布會現場紅了耳朵,司欲開始反常地做夢夢見倪蘇。
進組之後,他見證了倪蘇的演技,發現了女孩與傳聞中的不同。但因為她害自己反複夢見,她親吻自己的場景,他便仍不肯接受她是個好姑娘的現實。
司欲不敢告訴任何人自己的反常,為了掩蓋那些煩悶的情緒,他說服自己繼續討厭倪蘇。然而,他的內心其實早已對這個女孩改觀,內心與表麵打架,導致他每到和倪蘇對戲時就要NG。
那是司欲最煎熬的一段時間,至少,在和倪蘇成為朋友前,他以為那就是最煎熬的時刻。
幸而,路乘風的空降拯救了他。同樣,也是命中注定地,路乘風再次推動他往不見天光的暗戀之路上又行近了幾分。
倪蘇在劇組公私分明的指導,以及她在遊輪上直白的拒絕,徹底擊潰了司欲的防線。
他終於意識到,這個女孩與他從前遇見的每個人都不同。
但因她是好朋友喜歡的女生,因司欲從沒幻想過男女之情,他那時以為自己隻不過是想和倪蘇成為朋友。
於是,司欲有生以來第一次做了自己嗤之以鼻的男人。
他忍不住靠近一個女孩,他不求回報地去為她偷偷準備驚喜,他開始不自覺地去關注與她有關的一切。
然後司欲認識了一個全新的倪蘇。
她堅韌又柔軟,從噩夢般的原生家庭中走來,好似無堅不摧,卻又會戲中的少女而落淚;她才華橫溢又令人心疼,她的十八歲父母為了另一個鬨自殺的女兒雙雙離開,她的十八歲也光彩奪目地問鼎了國際影後。
她是如此的傳奇,又是如此的令人著迷。
在司欲與她二次搭檔的綜藝裡,他們以最本真的模樣朝夕共處,他們共曆了《野蠻生長》的精彩。
異國海島的一支共舞,他徹底不可自拔地愛上了她。
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
他喜歡的女孩,被他親手推向了最好的朋友。
他知道,他從一開始就輸了。
倪蘇這樣好的女孩,應該和全心全意信任她的人在一起,她不會愛上曾質疑過她的人。
司欲有時候,會卑微地覺得自己其實配不上她。
或許是怕被拒絕,或許是不忍再讓這個踏過萬千苦難的女孩再為難,不想她再失去一個朋友,他決定緘口不言。
從《我們的餐廳》倉皇遠離,到《見江山》日夜守候,再眼睜睜見證她與路乘風訂婚,司欲下定決心要永世隱瞞這個秘密。
暗戀的日日夜夜,司欲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難熬。
有時深夜,當他看著手機中,那些自己曾與她走過的春夏秋冬,他甚至會寧願自己根本就沒有認識過倪蘇。
如果不曾相識,就不會如此難忘。
但所有深夜的負麵想法,都在倪蘇婚禮的那個初秋煙消雲散。
那個秋日黃昏,他愛了很多年的女孩,婚紗曳地、踏光而來。她的眼中氳著淚,唇角上揚的弧度卻動人心弦,即便她走向的人不是自己,但司欲卻還是深深地被她幸福的模樣而撼動。
見過了她身披白紗的模樣,司欲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忘記她。
因為在教堂的星海銀河之中,他居然無可救藥地想:慶幸自己最終還是遇見了她,愛上了她,並由衷地認為,能夠親手送她步入幸福就已足夠。
再酸澀再難熬也都值得。
隻要她幸福快樂,他此生也就沒有遺憾了。
所以,是夜。
當路乘風來到司欲身邊,對他說“幫個忙,我要帶新娘偷跑夜遊”時,他完全沒想過要拒絕。
環顧包廂司欲發現,倪蘇作為新娘被一眾人圍在中央,的確是很難脫身。
見狀,他對路乘風揚眉道:“看我的吧,你直接準備帶著老婆落跑!”
司欲發揮中二的本性,走到包廂的K歌機前,舉起話筒道:“各位看這裡!作為新娘和新郎最好的朋友,我,司欲,要在他們的新婚之夜獻歌一曲!”
倪蘇這些年的朋友,幾乎都是在娛樂圈所識,因此在座的各位沒有不認識司欲的。
尤其《見江山》之後,倪蘇和路乘風官宣戀情,他這個悲情男二號反而成為了最吸粉的人,他如今仍是圈內當之無愧的頂流。
這三人的“三角緋聞”傳得沸沸揚揚,司欲作為故事中第三人,要在婚禮上獻曲,包廂內自然無人不好奇。
霎時間,包廂內起哄聲四起,賓客目光來回掃視倪蘇、路乘風和司欲三人,半數的人都立刻舉起手機要拍攝頂流獻唱直拍。
司欲眼神掃過去,和倪蘇隔空撞個正著。
似乎連她都對自己要獻唱這件事感到非常驚訝。
司欲對她笑笑,旋即擰開音響設備,將自己選的歌播放出來。
歡快激昂的鑼鼓聲陡然響遍全室,一個女高聲“啊——”一聲,曲目《好日子》登時被司欲高唱起來。
原來他隻是為了搞怪調動氣氛,但彆說,當他高唱“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室內的氛圍還真High到了極點。
賓客人人都一邊舉著手機拍司欲,一邊合唱《好日子》,他們的注意力成功被轉移,再沒有人盯著新娘不放。
人群外緣,倪蘇笑彎了腰,而路乘風牽著她的手,對著前方中心的司欲比了個讚。
司欲朝這對愛侶單眨眼睛,目送他們十指相扣離開,而他立在原地獨自唱完了一首歌。
直到一曲畢,賓客才恍覺方才的一切,原來都是伴郎和新人串通好的落跑計劃。捉弄新娘新郎的機會沒有了,所有人都將魔爪伸向司欲。
他被罰點歌表演,現場賓客惡趣味起,幾乎人人都給他點了失戀的情歌來唱。
當倪蘇和路乘風乘坐纜車登上山頂等日出時,司欲也正徹夜難眠。
他這個伴郎和賓客玩了整夜的遊戲,一杯又一杯的酒入喉,卻根本無法喚起任何醉意。
清晨第一縷陽光綻放之時,司欲終於倒在了沙發之上,而包廂內的音響卻仍未停歇。
他聽見一個女聲在唱:
“少年人善說謊話,一個眼神騙過天下
……
我沒熬夜陪她說話
沒深夜時總想起她
沒不舍她
那些相伴拚搏的日子,不過找個人支撐自己不倒下
隻是恰巧出現她,換成彆人也沒差
即使真有晃神想親吻的刹那
最多隻心上一塊疤,隨時能割下
……”
伴著深情又自欺欺人的歌聲,司欲閉上了眼睛,灌進喉中的酒從眼角揮發。
新一天的太陽升起,他想,他的青春暗戀該徹底結束了。
*
自倪蘇和路乘風的婚禮之後,司欲便從此真將愛意藏心底。
他不再刻意接近這對新婚夫婦朋友,甚至,無縫接各種工作讓自己陷入忙碌,以刻意與他們保持距離。
由於他們三個都是藝人,倪蘇還橫跨金融和演藝圈兩界,稍稍遠離其實就很容易能避開彼此。
司欲的刻意閃避,再加上倪蘇本就不熱衷商業活動,他們這一年,連在各種晚會見麵的機會都非常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