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說一句,沸反盈天,說到天徹底黑下來的都不帶停的。
王紅芬和齊振華心累無比,最後再三保證,絕對不會把齊曄趕出家門,絕對讓他好好養病。
大夥兒總算滿意,消停下來,各回各家。
等到齊家院裡重新安靜,王紅芬氣衝衝回屋,開始收拾起衣裳細軟。
齊振華跟進來,詫異道:“你這是乾什麼?”
王紅芬將包袱一挎,白他一眼,“我乾什麼?我回娘家!他們不走,我走!我走總行了吧?總不可能留在這兒受苦受累,吃不好,睡不著,成天擔驚受怕會染了那病!”
齊振華反應過來,也連忙收拾起來,“行!咱們趕緊走!把齊曄趕走這事,咱們確實不占理,咱們走總沒人說了吧?”
“就是。”王紅芬罵罵咧咧,“既然江茉願意照顧他,那就留這兒照顧他好了!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屁事都不會乾,我倒是要看看沒了我們,這家裡要亂成什麼樣!”
齊振華一邊收著東西一邊提醒道:“家裡值錢玩意兒都帶走,免得咱們不在,被他們偷偷藏起來,占了便宜!”
想到這裡,他忽然回頭道:“之前齊曄他——”
王紅芬忙打動齊振華的話,“你小點聲!彆被聽到了!放心吧!我都帶上了,那些寶貝哪能忘了啊,快走吧,咱們走夜路回去,這家裡我真是一晚上都待不下去了。”
“我也是,你說咱連自個兒家都待不下去,這叫什麼事啊?”齊振華附和著,抱怨著,挎著王紅芬的胳膊,急急地邁出屋子,朝外走去。
兩人連背影都透著十足的鬱悶,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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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紅芬和齊振華一走,江茉就覺得連空氣都變得新鮮自由起來。
齊曄也鬆快了,不用總裝咳。
單獨過了幾天日子,他才發現,沒有叔叔嬸嬸在的生活,有多自在快活。
可是齊振華在王紅芬娘家卻有些坐不住。
那兒畢竟不是他家,且他一個大老爺們兒住在丈母娘家,總有人說閒話,看不起他。
王紅芬娘家在隔壁生產大隊,他和王紅芬每天來西豐生產大隊上工也遠,天不亮就要起,摸著夜路吹著寒風走上一個多小時。
一天兩天還好,捱久了,真受不了。
於是乎,齊振華和王紅芬每天上完工都要回齊家看看,惦記著齊曄到底怎麼樣。
倒不是關心齊曄,隻是那心一直在油上煎熬著。
盼著齊曄能痊愈是最好,還能給家裡賺工分賺錢,真病死了也就罷了,隻能怪他自個兒命不好。
但現在這麼不上不下,他明明油儘燈枯卻又死賴在家裡,張口吃飯閉口要錢,什麼事都乾不了,還不能趕走他,不然會被唾沫星子噴死。
唉……王紅芬和齊振華閒下來就想這事,成宿成宿歎氣,真不知道要怎麼辦。
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看著都快開春了。
生產大隊裡安排的活兒越來越多,春耕又要好一陣忙活。
王紅芬和齊振華回家越來越晚,腳步拖遝,倦容難掩。
這天關上燈,兩人又忍不住合計起來。
齊振華在被窩裡摳著發乾的腳皮思索,“齊曄到底怎麼回事啊?瞧著那麼嚴重,成天咳咳咳的,像是沒幾天好活了,可這都過了多少天了!”
王紅芬也納悶,“彆說那小蹄子想出法子,騙咱們的吧?她鬼主意多著呢!”
齊振華想了想,搖頭道:“不可能,齊曄那傻小子咱們看著長大的,你什麼時候見他撒過謊?他是最老實巴交的一個。”
王紅芬翻了個身,冷哼道:“你也太相信你那蠢侄子了,他現在就是那小蹄子養的一條狗似的,叫他乾啥就乾啥,讓他騙騙咱們那還不是灑灑水似的?”
“……”齊振華想起齊曄疼媳婦兒那模樣,也忍不住皺起眉,“他們好像是在鎮上衛生所看的病吧?咱們明天找隊長請個假,去鎮上問問?”
王紅芬猛地坐起來,“不行!誰知道那小蹄子有沒有和鎮上衛生所的醫生商量好!咱們直接去縣城!去大醫院問去!”
兩人一拍即合,第二天就火急火燎去請了假,趕去縣城醫院。
耽誤一天工,王紅芬又是心疼,但她最著急的,還是想知道齊曄這病到底怎麼回事,會不會死……萬一傳人也是騙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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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城醫院。
王紅芬來了才知道,想找醫生問問還得先交掛號費!
這她哪舍得出錢啊,在醫院大門口站著,進退兩難。
正這時候,齊振華忽然拽著她道:“你瞧瞧!那邊走過來那個醫生,是給我治腿的那個!你上回也見過的,咱們要不找他問問?”
王紅芬眼睛一亮,“你總算聰明一回了!都是熟人了,他給你治腿收了咱們那麼多錢,現在隨便問問,總不至於再找咱們要錢吧?”
王紅芬理所當然地想著,大步跨上去,擋住了那位醫生的路。
“陳醫生還記得我吧?”齊振華也過去,彎腰拍拍自個兒的腿,“上回我腿斷了,就是你給我接的!”
陳醫生當然記得他們兩個,並且印、象、深、刻。
他皺皺眉,神情淡漠道:“什麼事?”
王紅芬連忙接著說道:“是這樣的,我侄子病了,他每天發燒,沒力氣乾活,咳得厲害,聽說那病還會傳人!”
齊振華眼巴巴接話,“陳醫生,真有這樣的病?他都病了好多天了,還有多久好活啊?想治好的話,得花多少錢呐?”
“……”陳醫生沉默半晌,從這對不要臉的夫妻神情和語氣裡推斷出。
他們不關心那位侄子的病,隻關心他會不會死,還有多久死。
但他們口中侄子的病……
陳醫生何等聰明,當即垂下眼,反應過來後輕哼一聲道:“的確有這樣的病,花錢治這樣的病那就是無底洞。至於活多久,得看命……可能是幾天,也可能是一輩子。”
說完,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鏡,轉身走了,留下王紅芬和齊振華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一、一輩子???
兩人齊齊傻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絕望。
齊曄還不知道多久死呢!
他們總要回家,回家就得麵對齊曄,既要擔心被他傳染,又要花錢給他治病。
萬一那病要治一輩子,家裡就得不停花錢,那真是無底洞啊!
可不管他吧,肯定要被人戳脊梁骨罵死!
完了完了,以後這日子還怎麼過啊???
王紅芬心如刀絞地咬著牙,“回去分家吧……分了得了。”
齊振華也是無精打采愁眉苦臉,“好,趕緊送走這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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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紅芬和齊振華奔波一天,心情比身體更難受。
回到自家院裡,看到齊曄又病歪歪在後院那些枯藤底下咳著,更是一陣頭暈目眩。
江茉看見王紅芬回來,立刻伸出漂亮白淨的手掌,“嬸嬸,齊曄的藥吃完了,你得給我們錢去買藥。齊曄這些年都在給家裡賺錢,總不至於到了他需要買藥救命的時候,你們不管吧?”
王紅芬徹底崩潰,幾乎是嘶吼著喊道:“分家!以後日子分開過!”她是真不想管這攤子爛事。
江茉一愣,“分家?我們沒想分家啊,為什麼要分家啊?”
她這迷茫又無辜的樣子,把王紅芬差點氣炸,“當初可是你們要分家的!”
“喔,但我們現在後悔了,不想分家了呀。”江茉燦爛的笑容氣死個人。
齊振華算是聽出來了,“我知道了!你們就是想賴在家裡!讓我們掙錢!供你們吃喝!給你們買藥!被你們拖累一輩子!”
江茉懶洋洋地撥弄著手指尖,“是嬸嬸說的,都是一家人,當然要一輩子不分開啊。”
王紅芬氣得胸腔劇烈起伏,真的快要炸開,“你休想!你們倆今天這家,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
“哪有逼著一家人分家的啊。”江茉像是被王紅芬嚇到了,拍拍胸口道,“現在都提倡和睦團結,要是我和齊曄不願意分家,叔叔嬸嬸又要趕我們走,還不知道要挨什麼批評呢?”
齊振華同樣氣得直翻白眼,他也不傻,聽出江茉的話裡有話,就是想拿捏他們唄。
“你說!到底要怎麼樣才願意分家?”
江茉又嬌又作的性子上來了,掀掀眼皮要笑不笑道:“是你們想分家的呀,怎麼語氣那麼凶,一點求人的態度都沒有呢?”
王紅芬和齊振華死死瞪著江茉,眼裡快噴出火來。
真是氣不活了,願意分家已經是她們做出最大的讓步,想到家裡不少東西要分給江茉齊曄,心裡頭正疼得直滴血。
沒想到江茉居然還拿喬上了?!真是不知好歹的*貨!
江茉忽然又委屈巴巴地嘖了一聲,“我最討厭彆人這樣瞪我了,你們到底有沒有誠意啊?多求我幾句,我可能就願意分家了呀,你們不試試嗎?”
王紅芬氣得臉紅脖子粗,眼睛瞪得更大了。
和江茉分家分錢分物什還得求著江茉?!這叫什麼理啊!
王紅芬正想破口大罵,卻被齊振華死死牽住,“忍一忍!等把家分了,她們搬去那茅草屋住,沒日子好過的!”
王紅芬一想,也是,現在低聲下氣說兩句沒什麼,以後看誰笑得久笑得好!
她捏緊拳頭,壓著聲音道:“茉啊,算嬸嬸求你了,求你分家,成嗎?”
齊振華也鬱悶地耷拉著眼角,“叔也求你,你就帶著齊曄一塊搬出去吧,以後各過各的日子。”
“可我們不能一輩子住草屋呀,聽說齊曄他爹還留了塊宅基地……”
“那塊地你們拿回去!上頭種的菜!都歸你們!”王紅芬咬牙切齒,心如刀割。
“家裡這些家什我也不喜歡,就算分給我,我也不會要——”
“我們換算成錢和票,補給你,行了吧?!”齊振華聲音發抖喊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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