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紅芬這明顯酸得都能當醋的話,大夥兒根本不當回事。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房子有多好。
那木地板還上了蠟的,打磨得光滑又精致,還有那做飯的小露台,多好看啊。
一瞧就和他們村裡這些土房子不一樣。
說實話,站在這兒想起自家那破落房子,一個個都有點兒心塞。
自己住的地方不過是為了擋擋風遮遮雨罷了,人家住的這才叫房子呀。
隻有劉菊香,也酸裡酸氣地附和了一句王紅芬的話,“就是,我看他們就是把錢都花在外頭了,想讓咱們羨慕他們過得有多好,裡頭指不定什麼樣呢。”
小卡車卸完貨,轟隆隆地開走了。
大夥兒圍住還沒走回去的齊曄,一個個都七嘴八舌地問他,“齊曄,你這房子裡是什麼樣啊?”
“我們能進去瞧瞧嗎?”
“你這房子一共花了多少錢呀,怎麼蓋的呀?以後我家起新房子,你也來教教咱嗎?”問話的是張婆婆,她家幾個兒子也快分家了,瞧著齊曄這房子,實在喜歡,都移不開眼,笑得眼角都堆出了褶子。
齊曄有點為難地回頭,看向小露台上站著的江茉。
江茉還抱著小奶狗,微抬下巴道:“家裡待不了那麼多人,隻能一撥撥地進來。”
她知道,要是不讓這些鄉親們看看,以後也會一直好奇,一直惦記著,索性不如讓他們都看個乾脆,以後也就沒事了。
聽到江茉答應,齊曄這才轉身道:“每回進去一撥吧,這是鞋套,你們穿在腳上。”
生產大隊的人們哪見過這玩意兒,一個個都問:“齊曄,這是什麼呀?”
“木地板容易臟,你們穿上這個,我能省省事。”齊曄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些鞋套也是江茉用多餘的布的邊角料,請羅蘋幫忙做出來的。
也是江茉教他的,家裡有客人的話,都穿上鞋套,就不會弄臟地板,他也方便打理。
鄉親們都一臉稀奇,但也沒搗亂,都對齊曄這新房子好奇得心癢癢呢。
而且鞋套也不難穿,就像穿鞋那樣,套在腳上就行,還怪稀罕的,大夥兒拿到了鞋套的都穿上,蜂擁而入。
剩下的卻還眼巴巴地站在門口,催促著那些進去的人,“你們快些出來啊。”
“彆在齊曄家待太久,咱們也想進去看呢!”
王紅芬、齊振華和劉菊香三個沒拿到鞋套,正站在人群裡,又憤憤不平地說道:“齊曄你這是什麼意思啊?嫌我們的鞋臟呐?”
“我還是你親叔叔呢!你這麼嫌棄你親叔叔?”
“我還是他丈母娘呢!不也照樣被嫌棄?”劉菊香一臉鬱悶,剛剛她打算不穿鞋套衝進去,被齊曄麵無表情地攔下,好像不認識她這個丈母娘似的,弄得她在一群人麵前非常沒臉。
王紅芬也很不高興,碎碎念道:“鄉下人哪有這些金貴玩意兒!又是江茉這敗家玩意兒!做作得很!就她花樣兒多!”
“……”眾人都不接茬,這會兒都想進齊曄家看看呢,誰敢說他家不好啊,也就左耳進右耳出,聽著王紅芬三人在那兒罵罵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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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就有人出來了。
一邊脫鞋套,一邊不可思議地感歎,“那房子裡頭是真漂亮啊!又香又乾淨!我都不敢碰一下,生怕弄臟了!”
“真好看!這房子真好看!等咱有錢了,齊曄你教咱也整一個啊!”
齊曄彎唇靦腆地笑道:“是我媳婦兒設計出來的。”
設計,這也是他在江茉那兒學的時髦詞彙。
鄉親們愣了半晌,才聽懂什麼叫“設計”,懵懵懂懂地問道:“你這意思,這房子是江茉整出來的?”
“嗯,她教我整的。”齊曄點點頭,望向不遠處,根本沒關心這邊,還在快快樂樂逗著兩隻小奶狗的江茉,唇角弧度彎得更深。
原來是江茉啊。
她總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點子,這大半年,大夥兒早就見識過了。
聽到是江茉,他們就更不稀奇了,隻嘖嘖稱奇道:“江茉這主意可真多呀,還都挺好。”
“就是,齊曄你娶到這媳婦呀,真是賺大了,跟仙女下凡似的。”
“她是怎麼想出來蓋這樣的房子的?那屋子裡真漂亮啊。”有人從房子裡走出來,一臉震驚,好像在夢裡。
其實房間裡也說不上用了多貴的材料,隻是很有新意和心意而已。
新意出自江茉的現代思維和見識,心意則靠齊曄一遍遍反複的打磨鑽研,把房子的每一處細節都完善到了極致。
大夥兒見那房子又新又漂亮又乾淨,也不敢多留,甚至都不敢上手去碰碰。
畢竟剛上完工,手指甲蓋的縫裡都是泥,也怕弄臟了,賠不起。
很快,幾乎都參觀了一遍,除了王紅芬、齊振華和劉菊香,一直都沒拿到鞋套。
她們甚至懷疑齊曄是故意的,可是齊曄那悶葫蘆似的,你和他說話,他要是不想回答,就可以一直都裝作沒聽到。
你就算把嗓子眼都說得冒火了,他也可以一臉坦然地不理你。
像是對著一堵土牆說話,又氣又急,最後無濟於事。
劉菊香徹底鬨了個笑話,自家女兒女婿蓋了新房子,她都不知道是什麼樣子,隻能聽出來的人說裡頭有多好看,有多不一樣。
她好想進去看看!可是在齊曄麵前跳了一會兒腳,齊曄仍沒動靜,她受不了旁邊人指指點點的,隻好灰溜溜地走了。
王紅芬和齊振華更是覺得丟大了人!
養了這麼個侄子,分了家,反而連他家的門都進不去!這叫什麼事啊!
王紅芬在一旁念叨著,“這侄子養大了有什麼用啊?娶了媳婦就翻臉不認人了!”
王春雨就站在旁邊,居然來了一句,“這不是防著你們進去肯定要偷偷摸摸拿些東西麼,裡頭好東西可多了,你要是進去,肯定就要說,這都是我侄子的呀,拿幾樣也沒關係呀,不得順一大堆東西回家呀?”
居然還有不少人點頭,同意王春雨的猜測。
“你——”王紅芬氣炸了,指著王春雨罵,“你嘴皮子什麼時候也學得和江茉這麼壞了?你一個小輩,敢對長輩這麼說話,我今天就代替王有根教訓教訓你。”
王紅芬剛把袖管擼起來,兩隻手腕就被王家兩兄弟一人鉗住了一個。
“我們小妹,用不著你來管!”
“你要敢碰我家小妹一根頭發,我們王家跟你沒完!”
王家兩兄弟又凶又狠地推了王紅芬一把,差點把她摜到地上。
齊振華連忙扶起她,正想說話,可看到王家兩兄弟兩個人高馬大地站在那兒,想起齊曄也不管他們了,家裡隻有齊傑那麼個十歲的孩子,哪能和人丁興旺的王家比啊!
最後,齊振華和王紅芬也夾著尾巴走了。
鄉親們又看了場熱鬨,紛紛議論著什麼“人在做天在看”“壞人沒好報”之類的話,滿足地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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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熱鬨的人們散去,院子裡,隻剩下零零散散的幾人。
有王家兄弟,還有王春雨、宋秋。
他們都是受邀留下的,江茉說蓋房子這段時間,麻煩了他們不少事兒,所以今晚請他們吃一頓飯,就算慶祝一下她們搬新家了。
齊曄已經點了柴火,開始在小露台旁邊的稻草棚下,燒火煮飯。
王春分和王春華兩兄弟就在他旁邊,一個幫著看火,一個幫著洗菜。
至於王春雨和宋秋,則和江茉一塊,在小露台的葡萄架下,和小奶狗玩兒。
這兩隻小狗崽子就是宋秋家的大母狗下的崽子,宋秋和它們很熟,它們看到宋秋也搖著尾巴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奶萌奶萌的,連路都走不穩,總是摔到江茉的拖鞋上,像絨絨的毛球。
三人玩得不亦樂乎,銀鈴般的笑聲灑在院子裡。
羅蘋提著喬遷新居的賀禮從鎮上趕來,到了院子門口,望著裡麵這美好的一幕時,忍不住停下,站在那兒,臉上掛著平和又感慨的笑容。
“萍姐,你來了?”江茉一抬頭,看到了她,忙過去開門,請她進來。
羅蘋也是頭一回來這兒,看到這新房子,迫不及待逛了一圈,忍不住讚歎,“這房子真漂亮,江茉,你真厲害。”
好像不管什麼,都能做得特彆好,而且那麼自在從容,就像是毫不費力的事情。
羅蘋很羨慕,也向往,也慢慢從江茉的身上汲取到了好多。
她由衷覺得,江茉住在招待所的這半年,是她這輩子最寶貴的回憶和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