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士忠和江桃一聽這話, 直接就傻了眼。
齊曄和江茉則對視一眼,都抿住唇角沒說話。
雖然這樣說很不好,但看到聶士忠江桃這慌亂得一下失了神的表情, 從剛剛那高高在上的炫耀到這會兒的手忙腳亂,是真的很解氣。
也顧不上齊曄和江茉還在, 聶士忠和江桃低語兩句, 兩人匆匆離去。
齊曄則悄悄和江茉說:“咱們也去瞧瞧,到底怎麼回事,以後咱們施工隊也可以引以為戒。”
於是兩人跟在聶士忠和江桃身後, 到了商業街看熱鬨。
原來, 這王四是秦飛躍那邊的人,但他今天不知怎麼, 跑到了聶士忠這邊, 上了手腳架, 幫著掛一個牌子。
可這手腳架上厚厚一層雪,聶士忠這邊施工隊的人都懶, 根本沒想著要清理一下, 每次隻覺得自己小心一點, 就不會摔下去。
這王四也挺小心的, 然而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 他不幸摔了下去。
不僅腿斷了,還因為沒戴安全帽, 磕出了腦震蕩。
已經送去了醫院, 聽說情況很嚴重, 那腿可能要截肢, 以後就是終生殘疾, 腦袋的影響也不知道有多大。
基本可以判定這輩子失去了勞動能力, 換句話說,在工地上出了事,這是工傷,施工隊的老板得養他一輩子啊。
其實放在之前,這麼一條商業街的建設,總有需要交叉的地方,有時候秦飛躍和聶士忠兩邊的人交叉做做事,也沒分得那麼清楚。
可是如今,忽然麵臨這樣的賠償問題,而且數目也不小,秦飛躍和聶士忠這塑料兄弟情忽然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兩人開始相互推諉,推起皮球,甚至當著眾人的麵吵了起來。
秦飛躍臉色鐵青,指責道:“聶士忠!王四是在你那邊,乾你的活兒才出的事!憑什麼要我出這個賠償費!就應該你全出!”
聶士忠也不認賬,直接甩臉子道:“要我出?秦飛躍你這人能不能講點道理?王四是你的人,工錢都是你給的,難道不應該你管他嗎?”
秦飛躍直接往雪地上啐了一口,“聶士忠,你要點臉成嗎?他雖然是我的人,可我這邊又沒讓他出事!他是從你的手腳架上摔下來的,這錢你不出誰出?”
聶士忠則更過分,往秦飛躍的皮鞋上吐口水,“秦飛躍,你怎麼這麼不要臉?我又沒叫他過來,我今天一天都沒來這邊,他自己要跑來我這邊做事,結果摔了下去,反而要我負責?我要他來了?”
“聶士忠!你這畜生!你這話是人說的嗎?難道他跑到你這來幫忙,反而是他的錯?是他活該?”秦飛躍臉色黑得像鍋底,望著自己皮鞋上的唾沫,“聶士忠,你真讓人惡心!”
聶士忠冷笑道:“怎麼著?你還想打架?反正我就一句話,你的人,你出錢,和我屁關係沒有,你彆想在我這兒訛錢。說不定那王四還是在你的指使下,故意摔的呢。”
“訛錢?你說老子訛錢?你再說一遍?”秦飛躍直接拽住聶士忠的衣領,“你憑什麼汙蔑我?我秦飛躍還需要訛你的錢!你這種被部隊開除的垃圾!難怪會被開除呢!垃圾永遠是垃圾!”
秦飛躍這話喊得大聲,旁邊的人本來隻是看著吵架,當熱鬨看,還覺得挺有意思的。
沒想到居然聽到秦飛躍喊出這樣的大新聞,原來這位看上去很有背景,到處都是朋友的聶老板居然不是退伍的,而是被部隊開除的啊,那可就有意思了。
他的施工隊之前接好多活兒,都是打著自己的退伍軍人的旗號,沾了軍人這兩個字不少光呢。
就這樣的人,他也配?
不齒的目光,紛紛的議論,都如雪片似的,落到了聶士忠的身上。
聶士忠如芒在背,一顆心仿佛在尖刺上碾過。
被部隊開除,這是他最大的恥辱,也是他最不能在人前提起的秘辛。
誰成想秦飛躍居然知道這件事,而且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喊了出來!
他以前還怎麼麵對自己施工隊的那些工人,還怎麼號令他們?以後又怎麼出去談生意?怎麼保障自己的信譽和擔當?
聶士忠越想越覺得渾身血液都在倒流,他握緊拳頭,忽然冷不丁朝秦飛躍揮過去。
在眾人一片驚呼聲中,秦飛躍摸了摸自己鼻間流出的血,反應幾秒後,他也低吼著,朝聶士忠撲過去。
兩人就這麼你一拳我一腳,打了起來。
有人忙去拉架,也有人在看熱鬨。
江桃驚聲尖叫,捂著腦袋,卻幫不上任何忙,急得嗓子都喊破了,想衝上去,卻差點被聶士忠和秦飛躍打到,隻能著急地退回來。
她忽然看到齊曄和江茉也在看熱鬨,忙過去懇求道:“齊曄,你力氣大,你最厲害的,你快點去拉拉架吧!他倆這樣打下去,要打成什麼樣子啊?”
“打不死人的。”齊曄認真地回答,差點沒把江桃噎死。
她瞪大眼睛看著齊曄,忽然又聽到聶士忠一聲痛呼,好像牙齒被秦飛躍打掉了一顆。
江桃嚇得不行,知道齊曄肯定不願意幫忙,她也懶得再廢話,又連忙跑到那邊,開始徒勞無用地拉架。
“……”江茉抿唇看了一會兒,歪頭朝齊曄道,“回家嗎?”
齊曄沉默著點點頭,牽住她的手。
雪又開始下起來,身後的那場鬨劇,似乎還沒收尾,一片喧鬨,但吵吵嚷嚷的動靜逐漸遠去。
江茉把腦袋半枕在齊曄的肩頭,抬起手,接了一片雪花,落在掌心。
齊曄側頭看她,唇瓣剛好印在她潔白漂亮的額頭上。
就是在這一刻,他終於更加深刻地明白了江茉和他強調的安全施工到底有多重要。
甚至他有些後怕,若不是他早早意識到了這一點。
現在的他,或許不能這樣和媳婦兒一塊平和寧靜地走在雪中,一起看雪落,采買年貨,期待新年。
齊曄想著,忍不住把江茉抱起來,在雪地中轉了好幾個圈,灑下她歡快輕脆的笑聲。
他也跟著抿唇笑,心裡不停滿足地想,有媳婦兒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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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這場鬨劇,到了派出所,又到了政府大院裡,才徹底收尾。
畢竟這商業街是政府的重點項目,出了安全事故,兩個施工隊的老板又打了起來,無論哪一樁都讓政府的領導很不高興。
領導們輪番把聶士忠和秦飛躍訓了一通,不僅讓他們一塊平分著賠了一大筆醫藥費,又拿出了一大筆賠償款給了王四的家裡人,而且還要指著他們的鼻子罵他們不懂事,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跟訓孫子似的。
要不是看這商業街的建設已經在收尾階段,肯定要換了他們這兩支施工隊才行。
並且,張縣長還因此想到了齊曄,當初他去齊曄的工地上可是看到了的,人家齊曄多重視安全問題啊。
於是,張縣長把齊曄的名字提出來,當做聶士忠和秦飛躍的榜樣,讓他們和齊曄好好學習。
秦飛躍和聶士忠心裡當然一百個不服,但在領導麵前,還是隻能孫子一樣地聽著,不斷點頭承認,“您說得都對!這次是我們疏忽了,我們一定和齊曄好好學,確保施工的安全問題!”
但他們心裡想的卻是——呸!憑什麼齊曄又成榜樣了?憑什麼要和他學?他齊曄配嗎?!
他倆心裡都看不起齊曄,根本沒當回事。
誰知,縣政府忽然召開了一個會議,讓所有施工隊、露天作業單位還有一些其他涉及施工作業安全問題的負責人,都要來參加。
齊曄來了,聶士忠還有秦飛躍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