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件很得意的事情,不用法官問,林潔就把當時的事兒都說了出來,“……她也夠蠢的,那什麼叫,聖母心泛濫。見到我之後,她要拉著我去派出所自首,真不知道她腦子怎麼想的,我怎麼可能去自首啊。不過怕她揭穿我的事,叫警察來抓我,我就隻好哭啊,告訴她我有多不容易,我爹是濫賭鬼,回來就找我要錢,要不到錢就打我和我娘。我娘更是一身的病,乾不了重活,動不動就要住院,打針,吃藥,也是一個無底洞。”
這些都是事實,林潔說到這裡,笑容收斂下來,臉上覆起一層薄薄的沉痛的冷霜,“她聽到這些之後,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拐賣人,就安慰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隻要我以後走正道,好好掙錢,她說她可以當之前的事沒發生過,她不怪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潔忽然又笑起來,這回是真的仰天大笑,笑得眼淚都擠出來了。
整個寂靜的法庭,回蕩著她略顯詭異又刺耳的笑聲。
法官皺起眉,拿起法槌,重重捶了一下,“肅靜!法庭之上,不得喧嘩!”
林潔卻沒搭理他,依舊笑了幾聲,才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拍著被告台道:“世上哪有她那麼蠢的女人啊,還一直安慰著我,把我當好姐妹呢,是不是她們那種象牙塔裡長大的公主,都以為自己有多善良多厲害,能拯救多少條我們這樣的爛命啊?”
聽眾席上,齊曄的手掌緊緊攥著拳頭,額間青筋暴起,是江茉的手心一下下輕輕拍著他的手背,才讓他稍稍緩和了那麼一點兒。
一旁,舅舅候盼明也在,他聽著自己姐姐的事情,心情同樣難受無比,眼神沉得快滴出水來。
法官冷著臉,拿著法槌問道:“這之後,在被害者遇害之前,你們還見過麵嗎?”
“沒見過。”林潔輕笑笑,“她啊,去鄉下去過她的苦日子去了,和那麼個男人,也不知道她是腦子裡進了水還是眼睛瞎了,哪有從省城的小洋樓住到鄉下的茅草屋去的?不過呢,她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公主,就是這樣,把一切都想得那麼簡單,我也管不著。”
侯盼盼在鄉下,生齊曄,養齊曄,再也沒進過城,和林潔也就斷了聯係。
法官皺眉,“說說被害者遇害那日,你們為什麼見麵,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你們對她痛下殺手。”
林潔依舊在不屑地笑,“說了是她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獄無門她偏來投!她也不知怎麼,忽然回了省城,我拐賣人口的事兒還被她給撞見了,而且她還長了心眼,竟然偷偷跟蹤我,看到了我們組織裡好幾個人的臉,包括於老大的,這就是我想讓她走,我家老大能讓她走嗎?”
“剛準備解決她,她家那個蠢男人也找過來了,當然就一起解決了唄。既然她們夫妻情深,那就一塊去黃泉路上繼續做一對苦命鴛鴦吧!”林潔又哈哈大笑起來,她似乎覺得很解恨。
可能是因為沒有擁有過侯盼盼那麼幸福優越的家世,也沒有過侯盼盼那麼貼心溫柔的丈夫,更沒有侯盼盼那麼可愛好看的兒子,嫉妒讓林潔的麵容變得醜陋,並且麵目全非!
接下來的審訊中,林潔對自己的犯罪事實,都是認一半又否認一半。
或許前一秒承認,下一秒又改口,態度非常不端正,要麼嬉笑不止,要麼出言不遜,法官的法槌對著她捶個不停,卻無濟於事。
其實,她做過的那些事兒,她的老大和其他團夥裡的人,早都已經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不知道她還心存什麼僥幸,或是妄圖狡辯什麼。
到了最後,法官也懶得再問她,又一一問過其他被告人後,當場給出了判決書。
於曙,死刑。
林潔,死刑。
其他人,也都根據所犯情節惡劣程度,判處了有期徒刑十年至無期、死刑等不同的刑罰。
聽眾席上,齊曄等人都長長出了一口惡氣,總算看到這些犯罪分子應有的結局!法律果然會給出最公正的裁決!
於曙早就猜到是這樣的結局,可他聽到之後,還是忍不住腿抽起筋來,整個人癱在那兒,捂著自己淚流滿麵的麵龐,像頭死豬似的,要幾位工作人員架著他才能往前走。
至於林潔,她這會兒也不笑了,笑不出來了,本來還洋溢著囂張笑容的臉上,已是一片木然。
或許聽到裁決書上“死刑”那兩個字的分量,終於讓她意識到,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終點。
當一個人的生命進入倒計時,她才終於開始正視自己,正視過去。
這會兒,所有人都看到她站在被告席上,懵圈了好一會兒,然後忽然腿一軟,跌坐在椅子上,瞳孔失神地擴大,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出來,拷著手銬的兩隻手哆嗦得不成樣子,唇色慘白慘白的,失去了所有力氣,徹底給嚇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