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華的臉色沉得不能再沉, 幾乎快要黑成了鍋底。
他雖然是大學生,可在校的時候就沒怎麼認真學習過,畢竟辛辛苦苦考上大學, 反正畢業後能能混個鐵飯碗, 誰還認真學習啊。
所以選修的法律這些,他是真沒研究, 沒想到即便自己心甘情願留在養父母這邊, 他們也要被送去坐牢?
那他以後怎麼辦!
耳邊, 他娘還在那不住地搖晃著他的手,“文華啊!你趕緊想想辦法啊,要不咱們去求親家吧?他肯定得幫咱們啊!”
馬文華垂頭喪氣, 正要說話, 他爹忽然蹬著三輪車, 拉著田曼茜回家了。
六七十歲的農村老頭, 已經是滿頭白發,汗珠在額頭上滾動, 賣力地蹬著腳踏, 身上的背心已經濕透。
他這一生, 為兒子操碎了心。
以前是生不出兒子, 接連生了四個女兒,為生兒子操心。
後來, 聽說隻要有錢, 就能買一個兒子回家養著,他又為攢錢操碎了心。
終於,把兒子買回來, 心願得償, 他又開始操心養兒子的事。
怕他冷著, 怕他餓著,怕他不高興,怕他不喜歡他們這做爹娘的。
事事都哄著,就盼著家裡有個兒子傳宗接代,能不寵著嗎?
到了如今,兒媳婦懷了孕,成天難受,送去鎮上的衛生所,也是他這個當爹的,蹬著三輪送她去。
馬文華他爹是個老實人,看到家裡一下來了這麼多人,還有警察,忽然就慌了神,他用搭在肩頭的毛巾擦了擦額頭,小心翼翼地問道:“警、警察同誌?”
田曼茜坐在三輪車上,一進來就瞧見了江茉和齊曄。
他倆俊男靚女天造地設一對兒站在那,想不注意都難。
田曼茜下意識彆過頭去,理了理衣服下擺,不願意讓江茉看到她現在這一幕。
她肯定會笑話她的。
是她死心塌地覺得馬文華好,要和馬文華在一起,寧願和爹娘斷絕關係,也要跟著他。
可現在呢?
她用淨膚霜養了十幾年的雪白皮膚已經被農村的黃土磋磨得粗糙不堪,眼神不再明亮,充滿了對生活的疲憊。
腰身已經微微隆起,顯得粗而醜陋,身上的衣服也已經換成了再尋常不過的農村婦女穿的那種衣服,還是馬文華她姐姐不穿了才給她的。
她照鏡子的時候,時常覺得自己那麼陌生,她甚至再也沒有回過省城,不想讓自己的朋友看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
她自己知道,很丟臉。
所以看到江茉,田曼茜是抗拒的,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藏起來。
可不知道為何,江茉看她的眼神,卻那麼平淡,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難道自己真的變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嗎?甚至麵對麵都讓舊日的朋友認不出來?
田曼茜微微有些怔忡。
本來回來的路上,她心裡還一直在埋怨每回去衛生所,馬文華都不陪她去,總是找各種理由搪塞,隻讓年邁的公公蹬著三輪把她送過去。她坐在上麵都覺得不好意思。
可見到江茉的這一幕,她忽然覺得之前的那些都不重要了。
她隻是有些恍若隔世,甚至覺得周圍的環境都模糊起來。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自己過的,到底是什麼日子。
江茉站在那兒,穿著最時髦漂亮的裙子,齊曄站在她身邊,身材高大挺拔,又沉默地給她撐著傘。
一對璧人,像極了真正的愛情。
而自己坐在三輪車上,和江茉仿佛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明明以前,她們是好朋友,有那麼多的話題和愛好,什麼都聊得來。
而現在回想起來,那些都已經變得如此遙遠。
田曼茜反問自己,她和馬文華算什麼?
是他每天抱怨他因為和她在一起,而丟了工作?
還是他們在農村過著柴米油鹽的日子,他被爹娘寵得不成樣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連醬油瓶倒了都不會扶一下。
他享受慣了他爹娘的伺候,可她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