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改有一瞬間以為自己聞錯了。
他濃黑的眼眸寂靜地看向藍小鵲,安安靜靜的看了很久。
藍小鵲發現了這個事,她沒明白:“你怎麼了?”
晏改緩緩的回過神。
他側過頭,不言不語,像是一灘沉默平靜的死水,陽光從他身側照進來,逆光中的晏改隱約多了幾分暖意,可整體還是冷的不近人情。
藍小鵲滿頭問號。
她也不敢多問,趴在邊上看了會兒晏改,等到前桌妹子找她出去,她才放棄觀察。
不過雖然晏改這麼冷淡。
可這天之後,藍小鵲發現晏改對自己的態度顯然有所好轉!
比如自己準備的正能量故事,不會再無緣無故的出現在講台上和垃圾桶裡。
再比如自己偶爾忘了帶書,問晏改拚著看,晏改也終於願意和自己一起看了!!!
下課的時候,藍小鵲問晏改:“同桌,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錯?”
晏改卻還是閉口不言,仿佛多說一個字就能要了他的命。
藍小鵲很樂觀的想:隻要黑化值不漲就行!
她抽空看了眼晏改對世界的好感度。
……嗬嗬,為什麼黑化值還是漲了????發生了什麼?!
藍小鵲說不出話,頭一次覺得男配這麼難搞。
她問晏改有沒有什麼事可以讓自己幫忙。
晏改眼神清清冷冷,看了藍小鵲一眼,依舊保持沉默。
藍小鵲悲憤的差點罵人。
很快到了國慶小長假,藍小鵲爸媽帶著藍小鵲出國玩,藍小鵲對於旅遊並沒有什麼興趣,玩了兩天提前跑了回來。
她在國外買了點特產,準備分給前桌妹子。
如果有多餘的話,還能分點給晏改,說不定晏改會因為喜歡特產而降低黑化值。
藍小鵲美滋滋地想著。
她帶著綴著花邊的遮陽帽,拉著行李箱,一路心情不錯的回家。
然而在路過某個角落的時候,她瞧見了晏改。
晏改穿著洗的泛白的工字背心,坐在石桌邊,和一個穿著邋遢的中年男人麵對麵坐著下棋。
周圍有幾個人圍在旁邊談論。
藍小鵲走過去聽,很快聽懂了——
這裡就是一群中老年人閒著沒事賭棋的地方,最近出了個下棋厲害的青年,把小公園的老人家全部打敗,順便還擺起擂台,放了一千元當做獎勵,找人來和他賭棋。
晏改大概是沒錢花,所以才會過來下棋。
他和那個青年下的是象棋。
藍小鵲看不懂,站在角落裡看,旁邊幾名老大爺倒是偶爾會議論兩句,聽起來晏改的局勢不太好,很可能要輸。
可過了會兒,幾人低呼一聲:“臥槽!翻盤了!”
好像是晏改贏了!
那幾人繼續說: “這小夥子什麼來頭,看著像新手,竟然能打過小許?”
“這不應該啊。”
“果然隻要小兵在,就一切都有機會。”
幾人念念叨叨的。
那名叫小許的青年男人顯然也不服氣,不情不願的從錢包裡拿出十張一百的。
為了發泄怒火,他故意輕飄飄地把錢往空中撒,還順便把棋盤弄翻了,棋子全部砸在晏改身上,連帶著原本放在桌上的半杯水,也潑到了晏改身上。
年輕男生腰腹衣服被弄濕,卻沒太多反應。
晏改依舊眉眼低垂,從地上撿起那幾張錢,放進口袋裡,之後又蹲下身把棋盤和棋子撿起來。
周圍人的議論聲停了一瞬間,但並沒有人多說什麼。
對他們來說,這個突然贏棋的晏改就像是突然闖入領地的外來人,莫名其妙的贏了他們自己人,自然不會對晏改有什麼同情心。
藍小鵲看見之後,很想幫幫晏改。
可她想到晏改自尊心強,而自己又隻是個卑微的路人,直接上去幫忙說不定還會傷害到晏改,導致他黑化。
所以不能直接上去送錢。
藍小鵲思考幾秒,躲到一旁,從行李箱裡扯出筆和紙,寫了一堆廣告。
接著跑到旁邊的小賣部,花錢買了水和零食,給小賣部那個閒著的兩個店員塞了點錢,讓他們幫忙把東西送到晏改手上。
乾完這一切以後,她偷偷躲在旁邊觀察。
夏日太陽猛烈,已經繞過樹蔭照到了石桌上,黑色的大理石桌麵如同點燃了火一般灼熱。
晏改撿完棋子放在桌上,蒼白的手臂被石桌燙了一下,緩緩染上紅色。
他站起身,頹喪地準備離開這個石桌。
然而這時旁邊突然跑來一個人,那人穿著便利店的工作服,手裡拎了個袋子喊:“你是剛剛贏了象棋的人嗎?”
晏改側頭看去,沉默片刻,應了一聲。
“那就好。”那名店員將袋子遞給晏改,“這裡的東西是剛才有個人買了送你的,說是看了你下象棋,特彆崇拜你……”
店員說著咳了兩聲,顯然自己都不信這鬼話。
他直接把東西放到桌上就走了。
半透明的塑料袋隨性的擺放在石桌上,裡麵裝著兩瓶礦泉水以及其他的零食,似乎還有紙張。
晏改拿出來看,發現是一些招工廣告。
晏改知道在這裡下棋的人都是什麼樣子,不可能會買東西送給自己,更不可能說什麼崇拜,所有人都覺得他們自己本人是最厲害的,彆人贏了,也頂多誇兩句運氣好。
他下意識的看向遠處,果然在某個角落,看到了一晃而過的纖瘦背影。
晏改略微怔然。
某個瞬間,那個救過自己的女孩和自己同桌的背影重合。
他朝著背影邁了兩步,想要追上去詢問,可幾番思索,最終,他還是停下了腳步,眼底壓抑著深深的無力感。
回過身,晏改拎起那袋礦泉水。
現在的他仍舊身處窘境,又有什麼資格去接近那些對自己好的人。
他能做的,不過就是接受施舍。
晏改自嘲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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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氣溫開始逐漸降低,可仍舊熱的人心頭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