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慘白,肌肉僵硬。
小孩兒額頭上不斷沁出冷汗。
因為恐懼,淚珠撲簌簌地滾落著。
但偏生。
他沒從這孩子的眼睛裡看到一絲恐懼。
跟上回,被生生嚇暈過去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澄澈乾淨的眼睛,像是靜靜流淌的白銀河水。
乾淨的,能一眼望到深處。
望到她眼裡的懵懵懂懂,隱藏著的孺慕和崇敬。
與他見過的,無數雙驚恐害怕的眼截然不同。
商君就這般捏著雲葒下巴,饒有興致地盯了近一分鐘。
看的雲葒心裡發虛,掌心濕了大半。
該不會,是被她杵得不知道怎麼反駁,這會兒,正盤算著如何把她五馬分屍吧?
早知道,這狗爹爹性子惡劣,她不應該逞一時之氣的!
懟是懟爽了!
但確認過眼神……是我惹不起的人啊!
商君的目光含了萬千壓迫。
千鈞重力,險些把雲葒的小身板兒給壓垮。
“那就叫寡人瞧瞧,你配不配當寡人親閨女。”
男人俊美若天神的麵龐,森寒恐怖。
“去把蛇坑打開。”
“諾!”
磕頭的侍者抬起頭,鮮紅的血已經淌了滿臉。
他卻如蒙大赦,小碎步退到殿門處,出門才敢轉身,急步離開。
丟完吩咐過後,商君散開了氣勢。
懶洋洋地重新側躺回去。
好像一頭爪下壓了獵物的大貓。
正慵懶地等著,想瞧瞧獵物掙紮的淒慘模樣。
商君鬆了手。
雲葒發軟的腳支撐不住身體,撲通一聲,再次癱坐在地上。
“沃子。”
商君漫不經心朝烤全羊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他的近身侍者沃子心領神會,捏著餐刀,在極短的時間裡切出三盤品相極佳的烤肉片。
“吃吧。”
商君紆尊降貴地把烤肉遞到小崽子麵前。
滿眼是淚兒的小孩兒懵懵地抬頭,淚汪汪地看見了烤肉。
抽抽噎噎,帶著鼻音,說了一句:“我還要蘸醬。”
她瞧見剛才,商君吃肉的時候,都會沾沾旁邊的料子碟。
醬料的味道可能沒有後世的好吃,但有味兒總比沒味強。
沃子傾身後退的時候,聽見了公主殿下的話,嘴角抽了抽。
他很懷疑。
公主殿下是不是被臟東西上了身。
今天,受了大王責罵,眼瞧著要進蛇坑了,居然還有閒情逸致,還敢大膽子指使大王做事。
估計是知道自己活不過今天,破罐子破摔了。
商君掀起眼皮,涼冰冰伸出手。
雲淡風輕地將小孩兒連人帶桌子推得遠遠的。
“你嘴裡的口水要淌到寡人衣袍上了。”
“臟兮兮,隔寡人遠些。”
商君滿眼嫌棄。
雲葒完全不在意。
等老娘騰出功夫,哼哼……
讓你分分鐘跪在麵前喊寶貝!
拿起叉子,叉了塊兒烤肉進嘴。
香汁四溢。
商朝這會兒,已經有了調味料。
但隻有鹹和甜。
酸辣都沒有。
商君桌案上擺著的調料汁,是用帶甜味的野菜和鹹鹵子混在一起拌的。
鹹甜的口味兒,比前幾日吃的烤肉強上千萬倍。
肉片咽進肚裡的時候,雲葒感動的都要哭了。
她腮幫子鼓鼓的,像是嚼吃堅果的小倉鼠。
快樂得不要不要的。
“好次!”
商君原本沒了食欲,瞧著雲葒滿嘴流油。
眼睛裡星光閃閃。
仿佛,這小崽子吃的是天下間最好的美味。
興致缺缺的商君又來了食欲。
他慢條斯理地伸手,捏住雲葒手裡的食盤。
輕輕一用力,食盤便被他從雲葒手裡奪了過來。
被搶食的雲葒反應極快,兩隻小爪子立刻死死攥住了另一角。
氣鼓鼓地瞪向商君:“這是我的!”
“你不是吃飽了嗎?”
“寡人又餓了。”
“……那你再找人去切,不要搶我的。”
“你剛才說了,這三盤子都是給我的。”
商君淡漠地掀起眼皮。
倒是沒動怒,也沒起殺意。
反而覺得,敢跟他搶東西的小崽子挺有趣。
啊。
反正一會兒,這崽子都要掉進蛇坑裡被咬死。
商君少見的,多了三分閒情逸致跟她辯論。
他漫不經心左手撐額,語氣閒閒:“寡人為九州共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天下的人都該臣服於寡人。”
“九州天下都是寡人的。”
男人的話睥睨感十足。
說話時,他狂傲地掃了一眼被兩隻小爪子死死攥緊的食盤。
那意思:這盤子肉當然也是寡人的。
“但是,你剛剛已經賜給我了。”
“父王一諾千金。”
“這是小祭官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