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賣聲,孩子們的嬉戲打鬨聲在耳邊回蕩。
這座城,端的是一派太平盛世之象。
一道瘦削的青年悠閒坐在茶棚品茶,他對麵是麵色焦急的蒙各。
“陳兄,你真要走?”
“在王都不是待的好好的嗎?你要是不想跟著我跑商,還有彆的法子。”
“再過一年,你可以參加大考。”
“以你的才華,頭名絕對不在話下。到時候,進了朝堂,為陛下效命,造福天下百姓。”
“豈不是好事一樁?”
蒙各越說,就越痛心:“半年前你都進宮了,張佳那個笨蛋都能得了公主殿下的眼,你怎麼就……”
蒙各說到這兒,重重歎了一口氣。
他跟陳涵相識這麼多年,也算是了解他的性子。
但說實話,這兄弟腦袋裡裝的什麼東西,有時候他是真搞不懂。
“蒙大哥,你不用擔心我。”
“我聽說,奇郡造出了可以遠海出行的大船,我也想出去瞧一瞧。”
“屆時家父家母,還請蒙大哥多多照料。”
蒙各一揮手:“咱倆是兄弟,不說兩家話。”
兩人又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蒙各始終想勸說陳涵留下,但陳涵去意已決,他隻能放棄。
“陳兄。”
“你跟我說說,你那天進宮見了公主殿下,殿下到底是什麼模樣?什麼性情?”
“真是做夢都想瞧瞧!”
“原先,我聽住在王都裡的人說,公主殿下生的粉雕玉琢,是個比誰都好看的小姑娘。”
“後來又有人說公主殿下生的豔麗無雙,是個看上一眼都會被勾了魂的絕世美人。”
“……她到底是什麼樣子啊?你回來以後,我問了好多次,你愣是一回都沒說過。”
“現在你都要走了,好好跟為兄說說呀!你不跟我說,為兄心裡像是被爪子撓著似的癢癢,恨不得衝進王宮去瞧一瞧。”
陳涵笑了:“隻要,蒙大哥不怕被王城的守門士兵們帶進牢裡。”
蒙哥翻了白眼:“我就是說說而已。”
他可沒那個膽子去嘗試百勝軍的劍法。
原先,神鳳公主在民間的傳言難,大多是說她嬌巧可愛,悲天憫人。
是神鳳派向人間的使者,來拯救天下百姓的。
但自從兩年前。
公主殿下令大司農和大司空等數位朝臣,頒布廢除奴隸製的命令後,那些利益大損的大奴隸主和貴族們不甘心,抱團給公主添亂。
王宮裡的刺殺,從未斷絕。
公主自王上出征後,始終溫吞吞的,推行的政令也同以往一般,未曾有過改變。
朝臣們就真將她當成沒了利爪的貓。
一個個以為,能輕而易舉拿捏住這個才14歲的小姑娘。
直到那日,王城十字街中心血流成河,一顆顆人頭落地。
那些抱團刺殺神鳳公主的大貴族和奴隸主們的腦袋咕嚕嚕滾了滿地。
鮮血浸濕了那片空地。
那天的血腥死,驚嚇住了所有人。
一直任由大貴族們蹦躂著的大司農和大司空那日,就站在監斬台上。
傳達公主口諭。
“阻礙新令者,殺無赦。”
誰都想不到,誰都沒想到。
那個坐鎮朝堂,年紀還不到重臣們一半兒的小姑娘,行事風格比王上還要狠辣決絕。
她將態度,明晃晃地擺在反對者們麵前。
不滿,給我憋著。
好好憋在心裡頭。
但凡有半點兒泄露出來的,立刻送你上黃泉。
在大司空和大司農如法炮製,殺了三波人後。
新政令推行的無比順利。
蒙各送陳涵到了城外十裡亭。
陳涵微微躬身,回望那座比八年前更加雄偉巍峨的王城。
王城上,神鳳的圖騰旗幟飛揚高懸。
隻是,鳳鳥圖騰,遠比從前更加活靈活現。
那雙眼眸仿佛神祇俯視大地,溫潤平和而寬容。
仿佛隨時都會化假為真,展翅翱翔。
聽,說這也是神鳳公主教授的新型繡法。
陳涵回眸,重新看向蒙哥。
心頭盤踞數年的情緒完全放下,他揚起下巴,聲音清潤舒淡:“那日,我在王宮中見到的公主殿下。”
青年話音頓了頓,“天人之貌,仙人之姿。”
然後,他仰頭,嗓音似是從喉嚨裡喟歎出來的,“該是瓊華玉露養成,風華絕代之貌。霜雪容貌,卻及不上她心中寶象萬一。”
“神鳳為號,她當之無愧。”
“蒙大哥,告辭了。”
長長的馬鞭聲散落在官道上,青年朗聲一笑,策馬揚鞭而去。
“他日再見,弟弟再請你喝酒吃肉。”
蒙各愣愣站在十裡亭,神情有些呆怔,片刻後衝著青年背影氣憤急喊:“陳兄弟,俺沒讀過書!你這說的詞兒,都是個什麼意思啊?”
“說話雲裡霧裡的,叫我老蒙急的慌。”
陳涵飛馳在寬闊平坦的官道上,衣袍飛揚。
想起那一日,宮中回廊見到的少女。
款款而來,容貌昳麗,一雙眼澄澈乾淨。
與他前世所見,天壤之彆。
那雙眼,溫平寬容,仿佛可容納下一切。
真真像極了圖騰上的神鳳。
“駕!”
他抽動馬鞭,身姿灑脫,奔向南方。
口中喃喃自語:“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