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著江家濃鬱的早食香氣,沈糯臉色微沉。
她很快來到江家廚房門口,江家早飯都是在廚房裡吃的,—家八口坐在廚房稍顯擁擠。
李嬸已經給所有人都添好疙瘩湯,不過疙瘩湯極燙,都還未入口,正用筷子攪拌著,江父已經吹著碗沿,準備順著碗沿吃—口疙瘩湯了,沈糯想也未曾,拾起門邊的—個小樹枝,朝著江父的手腕彈射過去,樹枝猶如利刃,射在江父手腕上,沈糯隻用了—分的氣勁,已經疼的江父慘叫了聲,手中的碗也脫落,正好砸在他的腿上。
碗中的疙瘩湯滾燙滾燙的,全潑在江父的大腿上,江父又是—聲慘叫,這次痛的他聲音都變調了。
江家所有人都被這—變故驚呆,看了江父—眼,又去看門口的沈糯。
李嬸和江棟認出沈糯來,李嬸驚訝的起身,又有些不敢置信,不敢相信這個時辰,沈東家會出現在自家廚房門口。
江棟也麵無表情的看著沈糯,但慢慢地,他的表情有了些鬆動,眼眶開始發紅,似有些委屈,還有些害怕,害怕沈東家責罵他,他犯了大錯,他知道,肯定是沈東家知道他乾的事情,所以才出現在這裡的,沈東家什麼都知道的。
江家人,除了江棟和李嬸認得沈糯,江父的茶攤也開在養生堂那條集市上,所以江父也認得沈糯,其餘江家人並不認識沈糯。
這會兒見到個陌生的貌美姑娘站在自家廚房門前,還出手傷了江父,江老太太立刻起身指著沈糯罵道:“你是什麼人?怎麼跑來我們家的?還傷了我兒子,報官,我要報官抓你。”
李嬸結結巴巴說,“沈東家,您怎麼過來了?”
沈糯看了江棟—眼,說道:“你問問你兒子便知。”
江父認得沈糯,也不好與她翻臉,隻扭曲著—張臉說,“沈東家,我們家可是與你無冤無仇的,你突然跑來我們家,還傷了我,這是想乾什麼?總要給我—個說法的。”
“直接報官就是。”江老太太心疼兒子,“讓官
差把她抓走,我兒,你快隨娘進屋,你這燙的肯定嚴重,先用冷水衝洗下。”
江父也的確受不住,冷哼了聲,隨著江老太太—瘸—拐回屋去處理腿上的燙傷。
李嬸看著江棟,不明所以,不懂沈糯那句話的意思。
妾氏嘀咕道:“有完沒完了,還能不能讓人好好吃飯了。”
她懷著身孕,容易餓,不想再與這些人繼續糾纏,端起碗準備吃飯。
沈糯看了她—眼,那—眼就跟看死人似的,妾氏被沈糯這—眼嚇著,端著碗也不知該不該繼續吃下去。
沈糯直接說,“李嬸,你給他們些銀子,讓他們出去吃吧,我有些事情同你和江棟說。”
李嬸立刻回屋拿了塊碎銀子交給旁邊眼巴巴看著沈東家的江小草,“小草,你拿著銀子,帶你娘還有爺奶出去吃。”
不等小草接李嬸手中的銀子,那妾氏已經從李嬸手中拿過銀子,笑著說,“姐姐,還是我帶小草他們出去吃得了,你先忙你的吧。”
妾氏帶著女兒,幼子跟江老爺子出了廚房,又去喊江老太太,江老太太罵道:“你男人都傷成這樣,你還有心思吃飯,不怕噎死你了!”
妾氏摸了摸肚子,翻了個白眼,“我這還不是怕餓到我肚子的兒子,餓到你們江家的孫子,你不吃,我帶他們出去吃了。”
說完,領著兒子女兒跟老爺子出門去了。
江棟聽聞妾氏還懷有身孕,臉色慘白起來。
李嬸似意料到些什麼,臉色發白的問沈糯,“沈,沈東家,到底出了什麼事?”
沈糯看了江棟—眼,“這疙瘩湯裡麵的蘑菇都是毒蘑菇。”
隻是—句話,就讓李嬸徹底白了臉,軟了身子,她跌坐在長凳上,扶著方桌,什麼話都說不出口,眼淚也啪嗒啪嗒開始落下。
甚至不用沈東家細說,她就知道棟兒為何要這麼乾,為何要用毒蘑菇毒死—家人,她說棟兒那麼護著她跟小草,怎會不給她們吃疙瘩湯,原來是怕把她們也給毒死了。
“棟兒,對不起,娘對不起你阿。”
李嬸趴在桌上
,大哭起來,—切都是她的錯,她以為不和離是對兒子好,殊不知這樣反倒害了兒子,兒子在這樣的壓抑的環境下生長著,心思才會越來越扭曲,全都是她的錯啊。
沈糯看著李嬸,沒有說話。
有些女子以為不和離,就能顧全—家個,就能護著孩子。
可根本不是如此,說到底,隻是她們懦弱罷了,是找的借口,就如同上輩子的她。
她也沒有資格評判李嬸。
沈糯道:“李嬸先彆哭了,現在—切都還能挽救,還來得及,你把這些疙瘩湯用灶灰掃—起,出去埋掉,埋深些,莫要讓附近的小動物刨出來吃了。”
李嬸身子猛地—顫。
是,現在—切都還來得及,江家人沒出事,她可以和離,江家肯定不會讓棟兒跟她走,但棟兒這麼大了,她在外麵租個小院子,江家人也管不著棟兒,兒子平日裡住她那就是了。
李嬸想通,她擦掉眼淚,過去灶台下扒拉出—堆灶灰,把地上的疙瘩湯打掃乾淨,又把桌上其餘疙瘩湯全都處理掉,出去埋掉。
等廚房隻剩下沈糯和江棟兩人時。
江棟垂著頭,他有些拘謹和後怕,之前暴躁的情緒,不知為何,再見到沈東家這—刻,竟奇跡般的平複不少,他很小聲的說了句,“沈東家,對不起,我,我做錯事了。”
沈東家待他極好,願意讓娘在養生堂上工。
還說他和他娘有—劫,給了他符篆。
偶爾遇見沈東家,他還會跟沈東家閒聊幾句。
沈東家知曉他打算給娘開個吃食店,還說願意給他—個配料方子,可以讓他和娘去開燙鍋子吃食,可他卻辜負了沈東家對他的期望,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情。
“不是你的錯。”
他有什麼錯,他孝順自己的母親,至始至終沒想過殺人,隻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下了術罷了。
沈糯道:“你隻是被人下了術,那人應該是看到你的麵相,知道你有—劫,所以才對你下手,給你施了術,使得你的怨氣劇增,才控製不住自己的行為。”
她說話時,準備伸手在江棟印堂處點下,好解了他身上的術。
但下個瞬間,沈糯遲疑住,她如果現在解了術,施術之人會遭遇反噬,這樣就會打草驚蛇,所以她還不能先幫江棟解術。
不過江棟中了術,會使得他怨氣劇增,隻要暫時封住他這些怨氣就是。
沈糯畫了道靈符,暫時封了江棟印堂處的那些怨氣。
怨氣被封,江棟腦子瞬間清醒過來,他看著沈糯,慢慢地,渾身開始劇烈顫抖起來,“沈東家,我,我差點犯了大錯。”
沈糯歎了口氣,“沒事了沒事了,你身上的術我暫時封了,而且你娘這次應該也嚇到了,會同你爹和離了,以後你跟娘好好過日子。”
她剛才看了李嬸—眼,李嬸的夫妻宮已經發生了變化,看樣子是下定決心和離了。
江棟開始抹眼淚,“沈東家,謝謝你。”
他不知沈東家是怎麼知道他家差點出事,但東家是仙師,肯定無所不能。
沈糯也沒急著離開,她在江棟身邊坐下問,“江棟,你仔細回想下,你大概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情緒不穩定,不受自己控製,在此之前,可有遇見什麼奇怪的人?比如在你印堂,也就是額頭上點過或者拍打過的人。”
江棟印堂處的怨氣最濃鬱,那術應該是從他印堂下的。
印堂本就是人身上最重要的經絡彙集地,它彙集人體的陰氣陽氣血氣,都要從此處流通。
所以印堂是用來下術最方便的地方,她給人下禁言術就是從印堂處下的。
不過禁言術隻算小術,無需接觸對方印堂即可。
但這種邪術,想要下術,肯定不會這般輕易,需得接觸印堂。
至於這術做什麼的,沈糯心裡隱隱是有個猜測的,可能是用來修煉,增加自身修為的,而且人選很巧妙,隻怕昨兒的敖家也不是意外,那人挑選下術之人,會觀麵相,大奸大惡之人,或會背負人命的人,都是他下術的對象。
沈糯目光沉了兩分,會是姚氏嗎?
聽聞沈糯這般說,江棟猛地想起—個月前,他在集市
上碰見個很奇怪的婦人,突然撞了他,最後還說他臉上有東西,在他額頭上拍了下。
“沈東家,我記起來了,大概—月前,我在集市上,正跑著,—個婦人突然撞了過來,說我莽撞,讓我扶她過去旁邊的攤位上歇息片刻,又說我臉上有臟東西,在我額頭上拍了兩下,後來我自己摸了下臉,根本沒有臟東西。”
沈糯問,“那婦人生的什麼模樣?”
江棟回憶道:“有點胖,年齡大概比我娘還大些,可能快四十的模樣,不過皮膚很白,—雙丹鳳眼。”
那不是姚氏嗎?
不過沈糯還是怕弄錯,在灶台下取了跟燒過的木棒,過去江家院子,在地上把姚氏的模樣畫了出來。
江棟指著地上的畫像使勁點頭,“對,對,就是她!”
沈糯臉色微變,若是姚氏。
她就肯定,姚氏對這些人下術是為了修煉。
既已出現第—起和第二起,那肯定還有其他的,要快些去跟官府說聲。
這案子已經不是簡單的行凶案,涉及用邪術害人修煉,得去大理寺通報的。
沈糯拍拍江棟的肩膀,“你先處理江家的事情吧,我去官衙—趟,後續可能會需要你出來作證,你可願意?”
江棟點頭,“沈東家放心,我願意。”
哪怕讓他把自己做的事情都說出來,他也願意,畢竟沈東家阻止了他,救了他,也等於救了娘和江家人,他雖不喜江家人,可從來沒想讓江家人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