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榻上的阿糯睜開眼,裴敘北手腕顫了下,麵相卻不顯,他端著瓷碗走到床榻上,“糯糯醒了,我喂你?喝些粥。”
他說著很自然的把瓷碗擱在旁邊有些破舊的小桌案上,過去起身半抱起阿糯,給她身後墊了兩個枕頭,這才又去取過瓷碗,開始一口口喂阿糯吃魚粥。
沈糯在他扶自己和墊枕頭期間,一直笑?盈盈望著她。
等他開始喂食,她也乖巧的張口。
裴敘北低聲問,“鹹淡可還適口?你?身子還未恢複,太醫們囑咐口味要清淡,隻給了丁點鹽巴,其他什麼調味品都沒加。”
他雖自己做過吃食,但味道一般,也嘗過魚粥的鹹淡,味道非常淡,阿糯平日裡做的吃食很美味,他怕她吃不慣。
“味道剛好。”沈糯開了口,許是太久沒開口說話,她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啞。
魚粥溫度剛好,其實味道也不錯,她太久沒有進食,隻能吃這種軟爛又沒什麼味道的流食。
裴敘北不再說話,隻是溫柔的望著她,慢慢地,一口口的把魚粥都喂給了阿糯。
吃完一碗魚粥。
裴敘北把瓷碗端回廚房,又端了些溫水過去,幫著阿糯擦臉,取了淡鹽水過來讓她漱口。
沈糯就一直靠在枕上,讓他照顧著。
而她隻是目不轉睛的望著他。
等他把水端出?去倒掉,才又回來陪著她。
沈糯撒嬌道:“殿下上來陪著我可好。”
“好。”
裴敘北脫去靴子,上了床榻,把沈糯抱在懷中,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像是護著這世間最珍貴的珍寶。
這些日子,她身子骨瘦的厲害,身上輕飄飄的,每次抱著她去洗澡時?,他總擔心她會留戀另外個世界,擔心她不回來了。
其實他心裡都是有些預感的。
很早之?前?,在邊城時?。
那時?他才與阿糯有過幾麵之?緣,知曉她醫術了得。
那時?的阿糯就顯現?了她不凡的本事。
可她前?麵十幾年隻是水雲村裡普通的姑娘,跟著世間大多女子一樣,到了年紀就說了親事嫁了人。
阿糯和離後,開始顯露她的醫術和其他本領。
他心中隱有古怪,但並未去特?意猜測什麼。
直到後來他喜歡上阿糯。
再到前?些日子他做夢,夢見骨瘦如柴,沒有和離的阿糯,與自己在宮中擦肩而過。
他才意識到,或許那並不是個簡單的夢境吧。
他曾在一本雜記上見過一則短記,說的是世外之?人。
說這世間有一種世外之?人,帶著使命而歸,比彆人多活一世,知曉這世間的大多事。
阿糯該是世外之?人吧。
可阿糯又不僅是世外之?人,她身上種種本領,都表示她還有另外一種奇遇。
阿糯昏迷時?喊過兩聲師姐師兄,可在這個世界,阿糯隻有鏡心一位師父,鏡心也隻有阿糯一個徒兒。
阿糯喊人時?又是那般眷戀溫柔,仿佛相熟很多年,那口中的師兄師姐是誰就不言而喻。
有些事兒,即便阿糯不說,他心中已是清楚。
裴敘北從身後把人抱在懷中,頭埋在阿糯纖細的肩膀上。
片刻後,阿糯察覺到肩膀上有滾燙的淚水滴落在她的肩頭。
她微微愣住。
昏迷這段時?日,她回了仙虛界。
直到那時?,她才知道,回到前?生的這一切不過是她仙虛界曆練的一道劫。
如今劫數已過,她自然就回了仙虛界。
可她在這世間所經曆的一切都是真的,家人,朋友,還有殿下,她都舍不得。
所以她又回來了。
察覺到殿下的淚意,她才明?白他有多在乎她。
沈糯輕笑?了聲,握住殿下的手,“殿下,我在。”
她會一直都在,直到兩人到了垂暮之?年,過完此生。
“糯糯,謝謝你?能回來。”
裴敘北喃喃道。
聽聞這話,沈糯心中詫異,但有很快釋然,殿下應該是知曉了什麼,不過殿下知道也不怕。
靠在殿下懷中沒多久,沈糯又困乏起來。
那靈脈雖隻破損一道極小極小的缺口,卻讓她耗儘所有的修為,就連奇經八脈都儘數破裂。
可她此刻卻能感受到體?內流動的一絲絲的生氣。
既能感受到生氣,也就表明?奇經八脈也在慢慢的恢複著。
這是為何?
沈糯一時?之?間也有些不明?白。
修為雖不至於徹底廢掉,但她失血過多,身子骨肯定還是很弱的。
她身上有些冰涼,
也是失血過多留下的後遺症,殿下身上卻極暖,她扯了扯殿下的衣袖。
裴敘北懂了她的意思,他脫去外衫,抱著阿糯躺下,還把手臂給她當枕頭。
這些日子,她都是這般睡在他的懷中的。
低頭看著她長而卷翹的羽睫,裴敘北輕輕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沈糯這一覺睡到暮色沉沉。
她醒來時?聞見濃鬱的雞湯香味,其中還摻雜著野參的味道。
應該是用野參煨的雞湯。
很快,她瞧見殿下端著瓷碗過來,她腹中饑餓,眼巴巴的望著。
裴敘北見她這幅模樣,唇角染上絲絲笑?意。
他端著雞湯坐在床頭,小口小口的喂她,“這野參是太醫從宮裡帶來的,說你?失血過多,身子虛,吃點野參比較好。”
沈糯喝著雞湯,還不忘問他,“安安如何了?沈家人都沒事吧?還有大涼的百姓們都如何了?”
“彆擔心。”裴敘北舉著調羹繼續喂她,“雖有些地方受了災,但安安都及時?派了人去處理,安安做的很好,還有沈家人都平平安安,隻是伯父伯母很擔心你?,你?晌午醒來後,我已派了人回京城給沈家送了信,大涼的百姓們也都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