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裡安眼見席和光的注意力終於落到了自己的身上,紅色的眼睛裡光芒一閃而過, 他微微躬身優雅地說:“能與人類的最強者一戰, 是我的榮幸。”
說完, 他的身形直接閃現到了席和光的麵前。
細細的藤蔓當即升起, 在艾德裡安即將接近的那一刹那就揮舞過去。血族的永夜君王一把抓住了藤蔓, 看向已經退後一步的席和光,手上一用力, 整片藤蔓就化成了粉末。
“薔薇公爵總是這麼被動地等著人來,難道是還想用藤蔓來為我編織一個陣法出來嗎?”艾德裡安摘下藤蔓上的薔薇花放在鼻端輕輕一嗅, 誘人的,令人沉醉的香氣讓他的心神都愉悅起來,“這個招數對我可不管用。”
席和光聞言,臉上並沒有像艾德裡安想象中的那樣, 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驚慌或是彆的破碎的表情。
對方一雙黑亮的眼睛就像一汪深潭, 即使親眼看見藤蔓化為灰燼也絲毫不起波瀾。
薔薇公爵的語氣十分平靜, 隻說了一句:“不愧是血族的永夜君王。”
他說完這句話,手腕一抖,細長的劍身如同一條銀蛇閃亮。席和光邁進一步,戴著白手套的手握著劍柄刺出,便開始主動進攻。
他的劍術精湛, 魔法精妙,劍尖起落下,周身的藤蔓此起彼落,或是護住自身, 或是配合進攻。
席和光的動作矜持優雅。即使是主動進攻的一方,他也是不疾不徐,不緊不慢。就好像他之前的防守一樣,乾脆利落,毫無破綻,連一絲多餘的動作都沒有,一點多餘的力氣都不肯耗費。
艾德裡安的心裡十分失望。
他引得席和光主動進攻,就是想看見對方在他麵前打破那份從容鎮定,想看見對方屢擊不中後羞惱的樣子,想看對方方寸大亂。
想看著對方因為自己而麵上露出不同的神色,而後自己可以再上去調戲一番。作為這小東西竟然敢在他的麵前和彆人**的懲罰。
誰知道席和光對於沒有刺中他這件事完全不在意。對方仍然從容地出劍,身邊揚起高高的細細的藤蔓,藤蔓上開出一朵朵小小的薔薇花。
這一切配合著對方精致的容貌和優雅的腳步,若是再配上音樂的鼓點,席和光看起來就好像在舞池中獨舞!
反倒是艾德裡安,他看到自己完美的躲避絲毫不能引起席和光的任何動容後,心裡的不甘就像這藤蔓一樣迅速增長。
他先前那一番彆樣的有關懲罰的心思漸漸淡了,反而開始認真地對待起與席和光的比試來,一心想讓席和光露出驚慌失措的神色來。
慢慢地,艾德裡安轉守為攻,攻勢愈發密集,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席和光的臉上。
而對方則再沒有主動出擊過,隻是不斷地完美躲避。再又接了幾招後,席和光忽然笑了一下。
薔薇公爵的麵色蒼白,這一笑幾乎令他的臉都在發光。他的眉眼彎彎,淡色的唇角上揚,黑亮的眼睛仿佛璀璨的鑽石,竟然在這一刻終於正視了艾德裡安的眼睛一眼。
艾德裡安手下一頓,不過這短短一瞬間,席和光已經側身躲過了他的來勢,劍尖逼退了他的進攻。一道清越悅耳的聲音即刻響起:“席零一!”
巨大的雙翼張開,在頭頂投射下陰影,有著金黃豎瞳的仿生人從天而降。
對麵蒼白瘦削的席和光一伸手,就被席零一抓住。大龍人的飛行速度很快,兩人不過短短一瞬,現在就已經飛離了永夜君王所在的地方。
這一係列變故發生的實在太快。艾德裡安反應過來正要上前追的時候,原本掉落在地麵上的藤蔓就像活了過來似的,紛紛蜷曲伸展著,抓住艾德裡安的手腳。
雖然永夜君王根本無懼這些藤蔓的纏繞,也不怕這些東西會對他造成什麼傷害,但是一個個解決起來還是很麻煩的。他不過抬手燒個藤蔓的功夫,再回頭,就見席和光已經落到了伯納德的麵前。
新月親王已經被圍困在由數十個仿生人,劍士,還有術士組合起來的光明陣法中。這個陣法出動的人員多,龐大且複雜,比之前席和光對戰親王時單人以藤蔓做出來的陣法要強有力得多。
因此伯納德也無法像親王那樣還有變身為蝙蝠飛走的餘地。
這個光明陣法的確可以殺死親王級彆的血族,但是需要的時間較長。眾人第一次合作這樣大的法陣,之前還同非人生物對抗那麼久,現在自然都有些吃不消了,甚至可能還支撐不到絞殺血族親王的時刻。
這種事情,事不宜遲,此時當然還是由薔薇公爵直接補上一劍來的要快。
因此席和光之前跟艾德裡安對戰的時候,本來就沒有想著能夠殺死對方。他有自知之明,他能夠單殺親王級彆的血族,但對於殺死血族的王還是沒有多少把握的。
不過和艾德裡安打成平手,轉移對方的注意力,為遠征軍啟動光明陣法拖延時間還是能夠做到的。
現在的伯納德隻差一劍即可斃命,席和光自然毫不留戀地離開了戰場。
他輕盈地落地,在艾德裡安的目光中直接一劍刺穿了伯納德的胸膛。
對方掙動的身軀漸漸平靜下來,身體開始一片片化為灰燼,直到最後消散得無影無蹤。
艾德裡安看到這一幕,胸中燃起來憤怒的火焰。
雖然他對這些由他初擁的親王並沒有太大的感情,但是整個血族一共就隻有五位親王,其中有三位都死於席和光之手。更何況這一次,對方還是通過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從而削弱了伯納德,並且殺了他。
一股被欺騙,被人耍得團團轉的感覺包圍了艾德裡安。
他身為血族的王,從來就隻享受過彆人的仰視和小心翼翼對待,還從來沒有這樣被人耍過!
如今席和光不但耍了自己,現在還站在那高台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艾德裡安心中的暴戾幾乎要滿溢。
然而高台之上,頭發在風中飛揚的薔薇公爵卻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而是一抬手:“修補結界!”
艾德裡安這才驚覺,他們攻打瑪雅城所帶來的隊伍,現在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這結界一修補上,他出去倒是能出去,就是會麻煩很多,還需要一個相對安全穩定的環境。而現在全城都是遠征軍,還有薔薇公爵和那隻半人半龍的仿生人。
恐怕對方是想甕中捉鱉!
艾德裡安現在是血族的王,不怕光,不怕銀器,不怕聖水。純淨的光明力量會讓他受傷,卻不會讓他死。雖然已經能夠免疫這麼多對於血族來說致命的傷害,但血族的王並不是不會死的。
最起碼席和光手中的克利斯之劍隻要對準他的身軀刺對方向,就能結果他的性命。
他死了,再過一段時間,血族中就會重新再誕生一個王。那個時候,他又算什麼?!誰還會記得他?!
艾德裡安想到這裡,越發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從那隻仿生人手中強行奪走席和光的屍體,以致於讓他這麼快複活,又重新回到了戰場。
如果當初席和光被他初擁為血族,現在的形勢將會大不相同。
不過現在想這些都沒用了,艾德裡安雖然心有不甘,卻當即不再戀戰,變身成為蝙蝠,立刻從還沒修補的結界中飛了出去。
席和光並沒有阻攔。
他沒有把握獨身一人能夠殺掉艾德裡安,而現在所有的遠征軍戰士都已經十分疲憊。
有不少在遠征軍駐地待著的人類需要安置,現在沒有必要死追一個沒有把握除掉的人,不如先把瑪雅城的結界修補起來,再安置好剩餘的人類。
這一天晚上,瑪雅城的遠征軍全體幾乎都沒怎麼睡覺。
術士和劍士搭配,輪班交替修補結界。聖光騎士團剩下的人混入遠征軍的仿生人中進行徹夜巡邏,瑪雅城遠征軍駐地最高指揮官徹夜聯絡附近的城市,準備先連夜把婦女小孩和老人轉移到相對穩定的其他城市,以此防備隨時可能到來的危險。
席和光也自請被編入和術士搭配的隊伍中,當晚和人輪班交替。
街道上就地燃起篝火,供無數休息的遠征軍戰士和還留在瑪雅城中的人取暖和照明。
席和光的輪班剛剛結束。
他一回到給自己分配的休息的營地,就看見篝火旁正窩著一隻背上的雙翼沒有收起來的大龍人。
對方聽見腳步聲就抬起頭來,金黃的豎瞳在篝火的映照下帶上了一層淡淡的橘黃。
看見他走過來,大龍人朝著席和光張開雙臂,興奮地說:“你累了嗎?快過來睡!”
對方明明已經完全是個成年男人的成熟麵相了,此刻的神情卻仿佛孩子一樣,帶著見到心愛之物的純粹的喜悅。
席和光的目光也忍不住柔和下來:“在等我?”
大龍人點點頭,身後長長的尾巴幾乎是不受控製地搖來搖去:“嗯!等你一起睡。”他說著,又向著他的寶藏張開了雙臂。
席和光笑了笑,走到了對方胳膊的範圍內。
下一刻,他就被一條烘得暖呼呼的毯子裹住,然後整個人一轉,公主就落到了惡龍的懷裡。
惡龍的兩條手臂收緊,把寶藏緊緊抱住,一張嘴在對方的柔軟的臉頰上親來親去,喉嚨間發出滿足的哼哼聲。
溫熱濕潤的觸感挨個落到臉頰上,席和光閉著眼睛沒說話。等到身上這隻大龍人親夠了,他才翻了個身,把臉埋進對方的胸膛,聽著對方有力的心跳。
席和光伸手打了對方一下,嘟囔道:“不準再來招惹我了,我要睡覺。”
席零一笑嘻嘻的,一點也不生氣。
他都親了個遍,對方才過來阻止,還用這麼不痛不癢的一小下打他。
他的寶藏就是心疼他!
席零一想到這裡,胸中的喜悅幾乎要滿溢。
他又想去親對方,但是看到席和光疲憊的眉眼和懷裡已經傳來的輕微的鼾聲,就知道對方已經很累很累了。
他們這幾天幾乎是不眠不休地趕路,今天剛到瑪雅城就參與了保衛戰。現在是席和光自複活以來第一次好好休息,再過兩個小時,就又要輪到他去輪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