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將近十一點, 平常這個時候他們都躺在床上睡了。
席和光確實是已經睡著了, 他纖長的眼睫垂下來蓋住眼睛,胸膛微微起伏, 呼吸聲十分清淺,睡得很恬靜。
而白琰卻坐在床上,他麵無表情地望著小王子一般的席和光,心裡卻在翻江倒海。
顧清寒, 那是誰?
白琰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席和光的時候。
那時是他剛來學校,對方坐在靠窗邊緣的座位上衝著他笑。少年人一雙黑亮的眼睛裡仿佛藏著星光的模樣都還刻印在他的腦海裡。
現在想來, 對方為什麼那會兒就對他這麼關注?為什麼那天大課間, 操場上要站在自己身邊?還偏偏要問自己物理題?
白琰搜遍記憶,印象中席和光還從來沒有對彆人這麼特殊過。要是放在往常,白琰肯定要為自己的發現在心裡暗暗得意, 覺得這是對方對自己與彆人不同的證據,甚至可能會忍不住在席和光的麵前露出笑容。
但是現在,他卻笑不出來了。
因為白琰發現, 他所有的特殊,並不是因為在席和光的心裡, 白琰這個人有多重要。而是因為,他這個人像顧清寒。
少年人在睡夢的迷糊間,麵對他的臉,喊出的卻是另外一個男人的名字。那根細白的手指輕輕地點在自己的淚痣上,原本應該是冰涼的觸感卻仿似灼燒一般,幾乎深深地燒傷到白琰的心底。
不得不承認, 席和光對他很好。
但是這些好裡,如果有一絲為了他白琰就好了。
從前十幾年被人或明或暗歧視,幾乎形單影隻的白琰心裡幾乎是立刻就豎起了防線。
他不願意這樣想席和光,但是今天晚上的一切,叫他不能不懷疑。
白琰決定明天試一試,試試席和光,究竟到底喜歡的是誰。
……
第二天一早,席和光醒過來的時候,意外地沒有感受到熟悉的壓迫感。
以往他醒過來的時候,他的腰間都會搭著白琰的胳膊,腦袋也會枕著對方的胸膛,白琰的腿甚至會把自己的腿夾住。
但是今天這些都沒有。
雖然比起以往,席和光覺得今天睡醒要輕鬆許多,但事出反常,還是讓他心裡覺得有些不對。他坐起來,就看到白琰已經洗漱完畢,從衛生間出來了。
對方已經穿好了校服,站在床邊看著自己。
在晨間陽光的照耀下,白琰的眉目輪廓很深,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
席和光剛剛睡醒,還有些不太清醒,眼見對方都起來了,忍不住嘟囔道:“你今天怎麼起這麼早啊。”
少年人的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懶洋洋,尾音有些糯糯的,聽著像是在跟他抱怨撒嬌。
這明顯是對自己信任和親近的表現。
一想到這段時間以來,少年人每天起床的時候都會跟自己軟軟地抱怨幾聲自己的胳膊和腿很重,卻從來沒有阻止自己抱著他入睡,現在還仿佛不習慣一樣,白琰的心頭就是一動。
儘管昨晚已經給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設,他此刻仍然忍不住軟下聲來:“昨晚沒太睡好。”
席和光坐在床上,柔軟的頭發微微翹起來,像呆毛似的豎立著。聽到這裡,他原本有些放空的神色變得有些擔憂:“怎麼會沒睡好?是吃的東西不對嗎?還是你學習有壓力了?”
白琰心想都不是。
現在能夠影響到他的,隻有席和光。他昨晚為了那一個疑似的“真相”,翻來覆去,幾乎是半宿沒睡著。煩躁簡直如影隨形,哪怕他好不容易睡著了一會兒,起來之後仍然無法擺脫。
但是聽到席和光的關心後,白琰的心情一下好了很多。
他隻說:“應該是晚上吃太多了,趕緊起床吧,小心遲到了。”
席和光聞言連忙爬起來,開始換衣服。
少年人一下就脫掉了身上有些寬大的睡衣,露出身上雪白的肌膚來。
白琰有些狼狽地避開眼。
往常他們都是一同起床,白琰先跑去衛生間洗漱,席和光在此期間換衣服。等到雙方事情都完成後,白琰再換衣服,席和光去衛生間洗漱。
這樣就可以避免互相看到對方換衣服的尷尬。
當然這樣的尷尬可能隻是對白琰來說的,畢竟此刻的少年人無知無覺,當著他的麵就開始扯下了睡衣。
今天他起的早了些,早早就從衛生間裡出來了,自然猝不及防就看到了這一幕。
少年人露出光礻果的脊背,簡直跟他從前在門外聽著浴室水聲,做過的夢裡那樣,脊背後麵突出了細細的一長條脊梁骨。他的腰肢很細,很靈活,輕輕一扭,整個人就如同一條魚一樣鑽進校服裡去了。
接下來,他又開始換褲子。
寬鬆的睡褲被踢蹬掉,露出一雙又直又長的腿來,這腿也很白,毛量很少,小腿連接的腳踝骨骼也很優美,腳趾圓潤,指甲是健康的粉色。
少年人輕輕一提,那褲子就直接套了上去,遮住了這雙腿所有的風景。
白琰的心裡沒來由地遺憾。
那一瞬間的光景,和他夢裡的幾乎一模一樣,引人沉迷。
他想到這裡,察覺到自己身體有些激動,連忙有些尷尬地先一步推開門:“我先出去看看杜阿姨的早飯準備的怎麼樣了,你快洗漱吧。”
白琰的背影簡直可以用落荒而逃來形容。
他還沒豎起防備的城牆,敵人輕而易舉就讓他潰不成軍。
席和光則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一點。他隻是隱隱覺得,今天早上的白琰好像對他沒有那麼親近了。
他說不上來具體的表現,隻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席和光沒有明著和白琰說過自己喜歡他,但他覺得對方是知道的。就像他覺得白琰也是喜歡自己的。
畢竟他們昨晚幾乎是臉紅心跳地躲過年級主任抓早戀的追捕。雖然席和光和白琰沒有彼此明說,但他覺得當時白琰幾乎是毫不遲疑帶著他逃跑的舉動,幾乎可以默認他們是互相喜歡的吧。
不然他昨晚在教導主任來抓人的時候直接否認就可以了,為什麼還要做出帶著他逃跑這樣的舉動呢?
白琰應該也不至於用今早的冷淡來特意表明他其實並不喜歡自己吧。
兩人一路各懷心思地一起出了門。
他們走到小區門口,老王的車已經停在那裡了。
白琰為席和光打開了車門,手上貼在了車框頂部。
如他所料,對方之前因為早起而有些懨懨的神色中出現了驚喜的模樣。
白琰昨晚翻來覆去想了一個晚上,回憶了之前他們兩人之間相處的種種,發現每次他做出諸如為對方開車門,用手擋住車框頂部,或者耍一點小心機的時候,席和光的眼睛都會亮亮的,一直盯著他。
像是在透過他看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