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仿佛都失聲了一樣,一動不動地等著他的回答。
席和光有些苦惱。
他是肯定不能報上本名的,畢竟他的名字在這修真界中不說無人不知吧,起碼也是聲名遠揚。
但是席和光也不太會取名。既然他的名字叫和光,乾脆化名就叫同塵得了。反正旁邊的席同塵比他慢幾步,他便搶個先,讓對方苦惱名字去。
因此席和光張口道:“同……”
“我叫席同塵。”
旁邊一道低沉熟悉的嗓音傳來。
席和光的聲音戛然而止。
衣著低調華麗的俊美男人正站在旁邊隊列的首位,微微垂下眼看著坐在桌後的女修。他報上名字之後,便從隊伍裡走出幾步,一雙溫柔多情的眼睛直接看向席和光的方向。
元軒隻聽到一個字便沒了下文,他心裡有些不上不下,不由得輕聲追問道:“什麼?”
席和光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道:“銅雀,我叫銅雀。”
元軒覺得這名有點怪,但也沒敢多耽誤,怕惹得眼前人生氣,直接提筆寫上了。
席和光本以為自己要從這悶熱擁擠的人群中走出去得費好一番功夫。
沒想到從他轉身開始,身後的人群就自動為他讓出了一條路。透過影影綽綽的黑紗,席和光看見周遭的人都用一種帶著點興奮又似乎十分遺憾的目光看著他。
席和光:?
他心裡有些奇怪。不過還沒等他多想,從方才起就一直無視擁擠,堅定站在隊列旁的席同塵已經走過來,殷殷地看著他道:“走嗎?”
席和光自黑紗之後瞥了他一眼,道:“走吧。”
這隊伍長得幾乎一眼看不到儘頭,從中段開始就人頭濟濟。進出的人幾乎都是同彆人衣料摩擦,擠來擠去的,好些女修出來的時候甚至連頭上的簪子都擠掉了。
不過這一切席和光都沒有感受到。
因為席同塵一直走在前麵,以身為牆,以手撥冗,為他隔開了這一切。
就好像從前他還在席和光身邊時一樣。
席同塵看著身後麵容情緒都隱在影影綽綽的黑紗之後的人,心裡想道。
他雖然樣貌生得溫柔多情,但此時冷下臉來,眉眼間也現出淩厲的味道,叫被他盯著的人不由自主地往旁邊撤離一點。
隻是人群就是這麼擠,就算旁人再讓一些,也隻會有一點點縫隙露出來。
席同塵轉頭去看身後的人。
席和光不緊不慢地走著。
他今日一身白袍,袖擺下露出的一截手背白得耀眼,走路的姿態好似閒庭信步,與周遭悶熱焦躁,嘰嘰喳喳的氛圍格格不入。
仿佛與這世界都脫離了一般,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而去。
席同塵心下一緊,想也不想,直接伸手去拉對方。
垂在身側的手忽然被另一隻手牽住了。
那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手背上還罩著黑色的護手。牽過來的時候掌心溫熱柔軟,修長有力,全不像一把本體冰冷的刀。
席和光心中感歎了一下,沒有拒絕,甚至還伸手回握了一下對方。
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顫了一下,隨即席和光感覺自己被抓得更緊,整個人都被席同塵拉過去,被對方半環在懷裡。
席和光:……
如果他沒有被重傷,依照從前他和龍雀的身高,決不至於比對方矮這麼多!
席和光一邊這麼想著,一邊也伸手攬住了對方。
罷了,被席同塵和龍雀兩人接力似的伺候了一百多年,這樣的事情,他早就習慣了。
兩人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人群,站到了坡上的桃花林前。
這裡果然是個好地方。
席和光隔著影影綽綽的黑紗看著周遭紛紛揚揚的桃花。
這裡的樹木沒有多麼高大,勝在繁茂,陽光透過重重疊疊的枝椏透下來,基本上已經沒有多少威力。
席和光明顯感覺到原先曬在身上的熱度都消退了。
他鬆開握著席同塵的手,從對方的懷抱裡掙出來,道:“找個地方歇歇,也不知道這霧隱宗收徒什麼時候能完。”
席和光說話如此自然,連掙脫都在不經意間。席同塵的眼神暗了暗,很快又掩去,隻溫柔道:“好。”
席和光頓了一頓。
他心裡有一點點怪異。
這情形如此熟悉。
他從前和席同塵就是這樣。
不論他提出什麼樣的意見,席同塵總會低眉順眼道:“是,主人。”
隻是比起從前的乖順,席和光總覺得對方似乎變了一點。從前的席同塵,更溫順,更恭敬,就算要為他做事,也會事先請示一番。
而現在的對方,雖然仍然溫柔聽話,卻已經有更多自己的想法了。
席和光對這轉變沒有什麼感覺。
他一開始封印席同塵,本來就不是為了讓對方真的當他的侍從。而是因為他不想看到陪伴了自己幾個世界的人就此離世。
如今席同塵脫離自己的掌控,對他而言也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
席和光走了兩步,見這林中總能見到三三兩兩成群結隊的人,便乾脆就準備在一棵樹下坐下來。
席同塵一伸手攔住了他。
他從左手的納戒中取出一塊卷起的黑色毯子,鋪開在桃花樹下。
席和光也毫不客氣,直接就在這毯子上坐下來。
他雖然不是講究的人,但是有更好的條件自然也會去享受。
頭頂樹葉颯颯作響,身上涼風微拂,陽光經由重重疊疊的樹影透下來黯淡了很多,連帶著視線也變暗了不少。
席和光摘下了帷帽。
朵朵緋紅的輕雲綴在枝頭輕輕搖晃,一地嬌美的落花,都掩蓋不住樹下通身雪白的人眼中的風華,甚至為他的容貌更添風采。
席和光雖然境界掉到了靈寂境,神識卻還是同從前一樣寬廣,自然知道此刻周遭有不少視線向他投來,同時還伴有竊竊私語。
不過這些目光並無惡意,想來隻是好奇他的白發,因此他也就沒有在意。
修者修為越高,神識越廣,所能見到的細微之處越多,能察覺到的東西也越多。他要是樣樣件件都去注意,實在是忙不過來的,甚至還有可能會就此走入死胡同,滋生心魔,自損修為,甚至隕落。
席和光是要做任務的,他早早就把自己同這世界割離開來,自然不會在意這樣對他沒有威脅的小事。
席同塵右手卻握緊了刀柄,神情在一瞬間變得淩厲。他雖然身形未動,一股威壓卻彌散開來。
如同巍峨的山嶽,壓得修為不夠的人說不出話來。
周遭一下雅雀無聲,連望過來的視線也在瞬間少了很多。
席和光仿若未覺地靠在樹乾上,一隻手輕輕把玩著底下的毯子。
這毯子也不知是用什麼毛做的,非常的柔軟厚實,也不熱,坐在上麵很是愜意。
他舒坦了,心裡頭就有些高興,看向對麵正冷著一張臉的人道:“這東西挺好的,你哪兒弄來的?”
席同塵的麵上一瞬間如同冰雪初融,春光回暖,卻隻是笑並沒有說話。
他曾經是妖魔,本體是一隻黑豹。這條毯子是他特意將自己每年掉落的毛收集起來做成的,為的就是有朝一日重逢之時,能夠親手送到對方手裡,希望得到對方的喜歡。
席和光沒有得到回答,也沒有繼續追問,而是一心一意地揪著毯子上的毛毛玩起來。
席同塵就站在樹下溫柔地看著他。
兩人都在桃花樹下,一站一坐,周遭落英繽紛,氛圍自然,看著好似一對璧人。
周圍人的目光都由驚豔轉為豔羨,不敢出聲打擾。
可惜偏偏有人不識趣。
席同塵的目光冷下來。
白禦風一身白衣,手持雪扇,行動之間,腰間環佩叮當。
他仿佛沒有看到昨日裡令他傾心的席同塵,一雙眼睛隻盯著那窩在毛絨絨毯子上的白發少年,笑道:“在下白禦風,昨日是我魯莽,特此前來道歉。不知這位道友姓名?”
作者有話要說: 席和光:我叫銅雀。
席同塵:我剛剛說錯名字了,我姓喬:)
龍雀:我也姓喬O(≧口≦)O
白禦風: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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