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慧娘早早從宴席上回來後,就服了藥休息了半個時辰。也卸去了釵環和脂粉,那副華貴精致的頭麵是侯爺特地所送,沈慧娘自然也不好拂了侯爺的麵子,所以在宴會上特地佩戴了。
而謝琦送的那支青玉花鳥步搖,則被她珍藏在了屋內妝匣最裡麵一層,生怕磕了碰了。
在將庶女留在了外間的暖閣後,沈夫人則進去與沈慧娘說起了私房話,見麵第一件事自然是關心女兒的身體。
“你看著氣色比上次好多了。”沈夫人心中喜意漸生。
唯一被留下來伺候的王嬤嬤說道,“可不是麼,宮中禦醫和吳大夫一起研究的補養方子,每天夫人所服的藥,不知是用了多少珍貴藥材熬煮的,什麼天山雪蓮,鹿茸,紫靈芝……”
聽著這些,沈夫人都不免有些咋舌。若不是永寧侯府這樣富貴的人家,隻怕是消耗不起。
王嬤嬤又笑道,“而且世子得侯爺重視關懷,夫人也少費心了許多。”
沈慧娘沒有反駁王嬤嬤的話,顯然也是默認的。
沈夫人欣慰又歡喜,點了點頭,“今天看到侯爺重視世子,又對你體貼有加,我總算是可以放下心來。”
想起侯爺將琦兒帶在身邊寸步不離,明顯是在昭示世人,這是他重視培養的繼承人,沈慧娘也為之而感到高興。
“琦兒被立為世子,後宅那些妾室姨娘可有鬨什麼?還有老夫人,會不會不高興?”
雖然知道這是侯府的事,但關心的女兒的沈夫人還是忍不住多問了兩句。
“侯爺新立了規矩,也不許她們來打擾我養病,還有一個春姨娘,侯爺常去看了看孩子,但人也是老實本分的。”
沈慧娘笑容淺淺,“老夫人那裡,侯爺也替我應付了些。”
縱然她與老夫人關係不和,謝琦被立為世子後,沈慧娘也讓他時常去向祖母請安。不圖老夫人能有幾分祖孫之情,但也不能讓謝琦在孝道禮數上有缺,有礙名聲。
真說起來,這段時間,倒是她成為永寧侯夫人以來最輕鬆閒適的一段日子了。
沈夫人看得出來,女兒現在的笑容是真心實意的,而非從前那般的平靜隱含苦澀。
沈慧娘也正想同母親說一聲,先前的謀算就不必了,她與侯爺也好好談過了。
沈夫人點點頭,“我與你父親也是這個意思。”
她的外孫已經是永寧侯世子了,沈家沒必要伸手太過,否則還壞了世子在侯爺那的印象。
沈夫人又笑著提起另一件事,“說來也巧,我方才在宴會上與康郡王妃聊了一會兒,她還問過我家中庶女是否婚配。”
沈慧娘在腦海中思及關於康郡王府的事,聽聞世子已經娶了正妃,還有個嫡次子,郡王妃這一問定然不是為了她的嫡次子。縱然無法襲爵,郡王府的嫡公子也有彆的好前程,斷然不會考慮沈家庶女的,那就是郡王府的幾個庶出郎君了。
這些年來京中倒是很少聽聞郡王府庶子的事,這位郡王妃也是極有手段的,壓著庶子沒怎麼出頭。但康郡王妃也不是什麼心腸刻薄的人,而且單論門第,算是沈家這邊高攀了。
沈夫人笑道,“我猜康郡王妃看中了你七妹妹沈柔。”
她也不是什麼刁鑽狠毒的嫡母,不願庶女嫁太好。何況康郡王妃看上沈家庶女,與她的親生女兒是永寧侯夫人也分不開關係。
沈慧娘聽了,隻覺得康郡王妃的眼光不差,沈柔在幾個庶妹中容貌不是最嬌豔的,但氣質卻彆具一格,看起來又柔順可人,實則還心思細膩,進退有度。
當初計劃讓庶女嫁進侯府做繼室,她隱隱考慮的人選,不也是沈柔麼。
這些事已成過往不必再提,沈慧娘也沒有在庶妹的婚事上多說些什麼,待沈夫人回去同沈大人慢慢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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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謝琦回他的住處後,底下人就向謝知非彙報了一件事,“曾夫人和表小姐去找過老夫人,屬下不敢攔著,她們在老夫人的屋子裡說了大半個時辰的話。”
謝知非雖然掌控整個侯府,但還不至於喪心病狂讓人時時刻刻監視談話內容等等。
之前那一段時間,曾家人頻頻上門求見老夫人,是謝知非下令讓人攔著不讓進來。這次有什麼目的,謝知非稍稍一猜便知道了,但老夫人找他,謝知非也是去了。
老夫人一開口便道,“紹兒,這府裡不能沒有個管事的人,你舅母說了,采月一心愛慕你,不圖正妻的名分,哪怕是給你做個貴妾也好。”
這話說的連老夫人自己都感動了,若不是對她兒子一片赤忱真心,采月堂堂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怎麼會願意為妾呢。娘家托她來張羅說道,侄女又長得嬌豔動人,沒有男人見了不動心吧。
老夫人又笑道,“讓你表妹給你做個貴妾,總不至於辱沒了永寧侯府吧。”
曾家來一回,就鬨出個幺蛾子,謝知非是不意外的,但對這個建議也同樣是拒絕的。一方麵他完全沒有三妻四妾的想法,另一方麵曾采月要是進了侯府,不是她搞事情,就是沈慧娘搞死她。
老夫人顯然不明白謝知非的良苦用心,被曾家人洗腦了一通後,她也覺得這下曾家已經夠低姿態了。哪怕看在她的麵子,謝紹也不至於不答應吧。
謝知非麵色淡淡,沒有接話,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老夫人的臉色霎時變得有些不好起來。想起曾夫人說的話,老夫人心裡就一陣氣惱。她也是曾家人,謝紹嫌棄曾家女,也是看不起她的出身。
老夫人心有埋怨,直接脫口道,“總之納貴妾這事,我替你定下了。”
謝知非終於開了口,語氣淡淡道,“曾家怎麼說,也是我的舅家,怎麼就落到了讓女兒為妾的地步,看來這代曾家的子弟實在不成器。”
家族裡的男子不思進取,不努力求取功名,偏偏想著靠嫁女攀上裙帶關係走捷徑,甚至無恥到讓女兒做妾,如何能讓人瞧得起。
老夫人沒有聽出他語氣中隱含的輕蔑怒意,反而還帶上責怪之色,“還說呢,我讓你照顧照顧你幾個表弟,也沒見你多看一他們眼。”
謝紹貴為一品勳侯,但凡是說幾句話,都夠曾家人受用不儘了。
“母親教訓的是。”謝知非看著老夫人,笑了笑,語氣分外冷冽道,“正好我手裡有幾個兵部的差事,可以讓表弟們擔當,隻不過要在西北邊關待上七年八載。”
老夫人先是一喜,後臉色霎時變了,驚道,“你……那可是你的親舅家親表弟啊,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你怎麼能這麼狠心,連我這個母親的臉麵都不顧。”
謝知非神色迅速冷了下來,如原身一般威嚴氣勢,立刻震住了原本想要哭嚎的老夫人,令她啞了聲,
他一字一句道,“母親,這是我最後對您說這句話。”
“無論沈家還是曾家,都不能乾涉我永寧侯府的事,否則休怪我不留情麵了。我言儘於此,以後曾家儘管上門求您,但每求您一次,曾家就會少一個人在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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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過後,一切風平浪靜。不但老夫人沒再提起什麼貴妾的事,就是曾家也都老老實實的,沒再來侯府了。
老夫人給他們傳信後,曾家上下都嚇壞了,他們也沒想到會惹怒永寧侯,而永寧侯說的話,他們也不會不當回事。何況以曾家在京中的地位,隻要永寧侯一句話,完全可以將他們全家打發到邊關吃沙子,永遠也彆想回來。
曾采月倒是私下哭鬨了幾回,但曾家為了不再觸怒永寧侯,短時間內便為她張羅了一門親事,還不在京城,遠遠地打發嫁了。
而另一邊沈家,沒過半月,康郡王府送來了賞花宴的帖子。
沈夫人那日從侯府回來後就同沈大人提了,康郡王妃有意與沈家結親的事。沈大人沒有什麼可挑剔的,庶子的婚事一般不會太麻煩,沈夫人估摸著這次賞花宴就能定下來了。
沈五娘和沈六娘都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去郡王府的賞花宴該怎麼穿戴打扮。
正繡著帕子的沈柔有些心不在焉,她何嘗沒有注意那日康郡王妃落在她身上的打量視線最久。沈柔也猜到郡王妃是在為庶子挑選兒媳婦。
庶子和庶女結親,沈柔一聽便不大樂意,這不是天然矮人一截麼,還要麵對雙重婆婆,處理關係更加麻煩。她寧願挑個寒門讀書人,也不願嫁給什麼高門庶子。
在侯府的世子宴上,她本來也是想為自己的婚事努力挑選一下合適的目標。
不知為何,許是有永寧侯謝紹做對比。年紀大的,以沈柔的傲氣不願意,年紀輕的不但功勳地位比不上謝紹,還多是富貴風流窩裡養出來的紈絝子弟,不成氣候。
少數品貌好的不是已有家室,便是訂親了,根本輪不到沈柔有什麼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