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心裡冷笑一聲,她的兒子是沈家嫡長子,女兒是永寧侯夫人,外孫更是下一任永寧侯。老爺就是再昏了頭去,也不會讓小妾庶子庶女爬到她頭上。
再看兒媳婦,沈夫人臉上明顯多了幾分笑意,拉著她的手親熱笑道,“慧娘送來的好東西,你就該多吃些,好好養著身子,生個健健康康的孩子,彆的事都不用操心,要是屋裡的姨娘通房有什麼不好的,隻管處置了她們,什麼事都沒你的身子重要。我可隻認我的嫡親孫兒。”
沈夫人語帶譏諷地笑了一聲,“就是懷上胎又如何,也要看是什麼人懷。”
那些庶子庶女彆說跟她的兒女比,就是連她的嫡親孫兒的一根指頭都比不了。
來自侯府的厚禮還有沈慧娘的書信,也讓沈侍郎腦子清醒了些。許是他也沒想到自己這把年紀了還能喜得麟兒,歡喜過頭了,竟然生出幾分對夫人的揣測懷疑來了。哪怕夫人對庶出子女不怎麼用心,但也沒有過殘害子嗣的行為啊。
原本自爆出有孕後,一連多日來都待在秀姨娘這邊的沈侍郎,今兒個主動去了夫人院子,還同沈夫人好聲好氣一番賠禮道歉。
府裡下人們最會看風向眼色了,之前還一頭熱地討好秀姨娘和七娘子的,這會立刻散了,來得快去得也快。
到了沈柔婚期這日,雖不是十裡紅妝,但也是相當風光體麵了。
沈侍郎還為沈柔在京城添置了一處宅子,離沈家不遠,也歸在沈柔的嫁妝裡。
小腹已然微微隆起的秀姨娘似乎也有了些底氣,連嫡出大小姐永寧侯夫人都敢說嘴了,“六娘子的婚宴,永寧侯夫人雖沒去,但也送去了厚禮,怎麼到我們這,就一份普通添妝了呢。同是姐妹,怎麼就差彆待遇了。”
想起前幾日央求老爺,給七娘子一個體麵,記在嫡母名下,好以嫡女身份出嫁。反正又不是庶子充做嫡子,不影響侯府繼承,除了麵子上好看些又沒有什麼彆的問題。
明明老爺都有些動心了,卻還是顧及著永寧侯夫人沒有答應,秀姨娘就怨念不已。
“長姐那也是看在郡王府的麵子上罷了。”一身紅色嫁衣顯得分外秀麗動人的沈柔淡淡笑道,心裡說不介懷是假的。雖然是她自己選擇的低嫁,卻不願意見到旁人對她差彆待遇。
總歸天高水遠,來日方長,以後走著瞧吧。
披上紅蓋頭後,就被送出院門登上婚轎,一路吹吹打打到了新買的宅子,拜堂結束後就被送到了新房。林文照老家離京城路途遙遠沒能來,張羅這場婚事的多是沈家人,還有他的同窗同鄉們。
後者可都是羨慕他大小登科之喜,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
“永寧侯到。”門房這一道高聲瞬間吸引了婚宴上眾多賓客的目光,紛紛站起身來,朝來人行禮。
作為新出爐的探花郎,林文照也僅在瓊林宴上見過這位永寧侯一麵,而且對方還是坐在天子下首,與左右二相幾乎平起平坐了。如傳聞中那般不過三十歲,便位高權重,聖眷正隆。
見謝知非到來,沈父也是驚訝。雖然沈慧娘書信中也有提及侯爺可能會代他赴宴,但沈侍郎想著侯爺位高權重,日理萬機,恐怕無暇這種小事。
他敢麻煩一下侯夫人,無非是仗著沈慧娘是他的女兒,以親情為由說一聲無妨,但卻不敢隨便勞駕侯爺出麵。
對於這位官階遠高於他且深得陛下看重的侯爺貴婿,沈侍郎一向都是小心敬畏有餘,不敢親近冒犯的,完全不敢擺嶽父的架子。
沈侍郎倒是想的有點多,對謝知非來說也隻是舉手之勞,喝杯水酒的事。這不,下朝後便讓駕車的侍從先不回侯府,調轉方向來參加婚宴了。
“下官見過永寧侯。”一進來就有多聲類似的話語圍繞著謝知非,連沈侍郎也下意識如平日在朝堂上那般向他行禮。
謝知非托住沈父,淡淡笑道,“今日乃是七娘子的婚宴,你我翁婿,不必如此多禮。”
沈父連忙拱手道,“侯爺能來,真是蓬蓽生輝。”
進了廳堂之後,謝知非先去見了一下沈夫人,順便解釋道,“冬日天冷,大夫說慧娘的身子暫時還見不得風,就由本侯代她來喝一杯水酒了,還望嶽父嶽母莫要見怪。”
沈夫人不僅麵上有光,又知女兒受夫君體貼照顧,心下蔚然,言笑晏晏道,“怎麼會呢,侯爺有心了,快入座吧。”
在座諸人身份官位都沒有永寧侯高,又算不得他的長輩,結果便是他當之無愧居於上座。
宴席上大半賓客都圍著謝知非,不敢給他灌酒,但卻是想與這位天子重臣永寧侯搭上話的。探花郎林文照不知是酒飲多了,還是窘迫,臉紅得慌,想與永寧侯說話,還擠不上去。
最後還是嶽父沈侍郎幫他引薦的,“這是七娘子的夫婿,林文照。”
謝知非點了點頭,“林公子年紀輕輕便學富五車,高中探花,日後必定大有作為。”
“侯爺謬讚了。”沈侍郎麵帶喜色,他對這個親自挑選的女婿著實不錯,甚至準備動用自己在官場上的人脈關係,幫林文照留京謀個不錯的官職。前者倒還容易,後者就難免希望永寧侯能有所提攜了。
謝知非說飲一杯水酒,那就是一杯。他舉杯敬了敬林文照,真心實意道,“祝林公子和七娘子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林文照連連道,“多謝,多謝侯爺。”
喝過這杯水酒後,謝知非就沒有久留了,免得這搶走了這婚宴的風頭。沈侍郎和林文照也不好強留,極為客氣地將人送了出去。
回去路上經過京城最有名的品芳齋,謝知非還讓侍從停下,去買了些家裡人愛吃的糕點。
陽光熙熙,涼風徐徐,
沈慧娘斜倚在墊著柔軟白狐裘的貴妃椅上,含笑看著不遠處平地上,朝著靶子正一點一點不斷練著射箭的小少年謝琦,他額頭上滲出些汗,已然養出些肉的小臉上,眸子裡始終透著股堅持的毅力。
兩三歲的謝玉琢今天也在這邊,鬨著要看哥哥,伺候的嬤嬤婢女們也不敢讓她離得太近,免得被箭傷到了。沈慧娘便讓人好生抱著她坐在邊上,謝琦每射出一回箭,她就開心地拍小手手,讓謝琦更加備受鼓舞了。
謝知非進入園子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歲月靜好的景象。
“侯爺,你回來了。”沈慧娘沒有問起婚宴如何,不過是件小事罷了。
謝知非抱起小姑娘,顛了顛,恐怕一天不止三頓小點心吧,越來越往小肉墩趨勢發展。小丫頭還不知道親爹對自己微妙的‘嫌棄’,笑嘻嘻地道,“弓弓,我也要。”
旁邊沈慧娘溫柔地為謝琦擦拭額頭上的汗。
聽到謝玉琢的話,謝琦:“……”原來妹妹不是在為他喝彩,而是自己也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