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雲弈取下身上的西裝外套,坐進車中,微微一笑。
“說不準……是要把迷路的孩子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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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家彆墅,晏夫人將一迭照片狠狠甩在年輕男人臉上,語氣中是難以掩飾的憤怒。
“我早就告訴你,司家人會在這兩天去探聽你的情況!
我讓你躲在你的出租屋裡,不要出門,不要出門!
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竟然還去乾你那卸貨的活,還讓司家人拍了下來!”
晏夫人氣的胸口直疼,“現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從鄉下來的,又土又愣的卸貨工,司家怎麼可能讓你入贅他們家!”
年輕男人沉默著緩緩低身,撿起地上的照片。
照片裡是自己幫超市大爺卸貨的場麵。
在破舊的巷子裡,自己穿一身廉價的工服,因為天氣太熱,所以將外套紮在腰間,上半身隻有一件黑色的背心,肩上墊塊毛巾,再加腳上那雙快要開膠的迷彩布鞋,確實看起來……又土又蠢。
“楚君烈,讓你躲兩天就這麼難?你是不是故意的?!”晏夫人突然意識到什麼,麵色一變。
“你是不是故意讓司家人看到你這模樣,然後逼你弟弟入贅司家,你弟弟才剛成年,你這個當哥哥的,你怎麼這樣惡毒,你還有沒有心!”
“我……不是故意的。”被叫做“楚君烈”的年輕男人低頭盯著手中的照片,麵色發白。
“我……實在沒錢吃飯,所以……”
“沒錢吃飯?!”晏夫人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指著自己大兒子的手都在抖。
“我讓你離開的時候,給了你三千,你現在跟我說沒錢吃飯?!”
“那是三個月前。”楚君烈抬頭,目色中帶著愧疚,聲音也不由自主小了下來。
“港城租房子太貴,房東讓我壓一付一,三千全租了房。
我也想找份體麵的工作,但我沒有文憑和技術,他們都不招我。
我在工地上乾了兩個月,最近沒活了,我隻能先乾些裝卸零工……
那天我不是故意的,超市的常大爺已經七十幾,前幾天還扭了腰,超市要進貨,所以我去幫了忙。”
“借口,全都是借口!”晏夫人怒意不減,“看看你說的什麼話,是我給你的錢少了嗎?你最好想一想,之前你出事故的時候,是誰掏的錢讓你住ICU,讓你做的手術!”
楚君烈低頭,薄唇緊抿。
晏夫人看著“大兒子”模樣,深吸一口氣,忍不住的頭疼。
如果不是為了應付司家的聯姻,自己和丈夫,當時也不會帶走這個躺在路邊奄奄一息的年輕男人。
自己當時得知男人失憶,隻記得名字後,還高興了一陣,用一份親子鑒定加上一套編好的假話,就讓男人相信了他是晏家的大兒子,現在正要把人推出去聯姻,誰知道又出了這檔子事。
今晚就是讓兩家孩子見麵,做決定的時候,司家人要是嫌棄到不要這個假貨該怎麼辦?
自己這麼久的謀劃,還有往裡投進的錢,豈不是都白白浪費了!
晏夫人越想越著急,想到自己的寶貝親兒子入贅司家可能會受的苦,不由得悲從心來,低頭哽咽幾聲。
目下顯出雙便宜的布鞋,晏夫人抬頭看著眼前束手無策的楚君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一般,抓住楚君烈的袖子。
“媽媽求求你,給你弟弟一條生路,隻要你今晚能被司家人看中,入贅過去,我們之間的賬就算一筆勾銷,好不好?”
為了表明決心,晏夫人還拿出楚君烈所有的賬單來,放在大兒子麵前。
楚君烈低頭看著眼前一張張的單據,小到一瓶兩塊錢的水,大到八千的ICU病房費,事無巨細。晏夫人突然看到什麼,將其中一張高達幾萬的單據拿走,撕了兩下,隨手扔進一邊的垃圾桶裡。
“這張不知道怎麼夾進去的,不是你的。”晏夫人抹了抹眼角。
楚君烈看得清楚,那是一雙限量版球鞋的支付憑證,是弟弟晏安的。
“一共三十五萬兩千零……”晏夫人還沒說完,隻見楚君烈將所有單據收到一起,目色沉寂。
“我會入贅過去。”
楚君烈自己不清楚,但司雲弈知道,他在這段時間,有自己的際遇,那本價值上十億,能拯救無數人的醫書,還在等著他。
“你是入贅,不是賣身給我。”司雲弈目色理性,“你可以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社交,自己獨立自由的生活。”
司雲弈覺得自己說的足夠清楚,他不需要被所謂的家務絆住手腳,也不用因為上門贅婿這個身份,而限製自己未來的生活。
楚君烈認真盯著眼前的男人,看他垂在臉側的鏡鏈,看他鏡片下那雙攝人的眸子,看他淡色的唇。
楚君烈清楚明白,自己不配擁有這麼好的司先生,司先生願意招自己入贅,更多是憐憫,或是對弱者的同情。
司先生沒有把自己當做他的愛人,更多的,是把自己當做像他侄兒那樣的小輩。
所以司先生不需要自己為這個家付出,不需要自己的自由,更不需要自己為他做什麼。
溫柔卻又最冰冷。
楚君烈在電視上看到過,陷入戀情的人有多麼不可理喻,舉動多麼引人發笑,但真的輪到自己身上,楚君烈突然好羨慕電視裡,互相喜歡親昵的兩人。
司先生對自己好的無可挑剔,幾乎是有求必應,但自己和司先生之間,有一條深深的鴻溝。
就像訂婚宴上,那些賓客發出的噓聲,敬酒時那些人看笑話的眼神。
但楚君烈不怕那些,也不會管那條溝究竟有多深,隻有不斷的向前,再向前,像是身上燃著火焰,不斷奔向高高懸在天上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