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悄無聲息的沒了蹤影,天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鋪了一層灰撲撲的雲彩,被風推著往前挪。
“變天了。”程以寬往外看了一眼,對江彥道,“你把座椅放下,休息會兒吧。”
“不困。”江彥靠在椅背上,手裡翻著景區的宣傳冊,這會兒正停在漂流項目的那一頁上。
“這個地方不錯。”程以寬跟著車流往前走了兩步,趁著間隙在上麵點了點。
“哎你,還有完沒完了啊!”江彥歎了口氣,無語地轉開了臉。
程以寬笑了起來。
“有句話你聽說過嗎?”江彥見他氣焰囂張,轉過頭問。
程以寬挑了下眉:“沒有。”
“年輕男人都是力量型選手,身體和肌肉都在一個很好的狀態。”江彥一本正經道,“如果不知道節製,再過幾年就會變成技巧型選手。節奏和速度都跟不上了,需要靠花活兒來取勝。再過兩年,技巧型也力不從心了,就會變成感覺型選手。”
“感覺型選手是什麼樣的?”程以寬問。
“就你這樣的。”江彥看他一眼,咳了一聲學他剛剛的樣子,點了點宣傳冊:“哎這個地方不錯,看著挺有感覺……那裡環境很好,一定很有感覺……野戰啊車|震啊,刺激的來,一定很有感覺……”
程以寬:“……”
“就這種。”江彥道,“力量和技巧都不行的時候隻能靠環境了。”
“……你行。”程以寬點了點頭,佩服道,“這理論還一套一套的。”
江彥難得看他吃癟,哈哈大笑。回程路比較堵,才進市區,又趕上了下班高峰期。江彥坐也坐累了,正要閉眼休息,就聽收音機裡插播了一條天氣預報。
主持人講本省多市發布了暴雪紅色預警信號。隔壁市區6小時內降雪量已達15毫米以上,如果降雪持續,高速公路和機場可能要暫時關閉。
倆人聽完都愣了愣,寶塔寺就在紅色預警區。昨晚程以寬看天氣預測的時候並沒注意到暴雪預警。
他打電話問人,果然得到答複今晚高速就要封路了,對方勸他們最好待在家裡,這次暴風雪來勢凶猛,學校都可能要停課。
程以寬掛掉電話,還沒等琢磨好怎麼安排,就見外麵天色更暗,幾乎眨眼的功夫,眼前就起了一陣旋風,卷著雪粒拍在了車窗上。
四周暗沉沉一片。他收起玩笑的心思,小心開車,江彥也不再說話,等過了兩個紅綠燈,外麵的風勢才開始減小,雪粒子也變成了大雪片,開始洋洋灑灑地往下落。
倆人回到家的時候,地麵上已經有積雪了。江彥跑去陽台上往下看。
“小心感冒了。”程以寬煮了薑茶驅寒,把人拉了進來。
“我太喜歡下雪了。”江彥笑了笑,又歎了口氣,“這樣明天是不是就沒法出門了。”
程以寬點了點頭:“高速和機場已經封了。”他說完頓了頓,低頭看著江彥,“你是不是挺失望的?”
“嗯?”江彥一愣,隨後搖了搖頭,“沒有。”
程以寬有些意外。
“我本來就沒抱很大期望,見到了也不一定能解決。”江彥道,“就是希望做人的時候能長點吧。要不然跟你一直人鵝戀……”
“也不是不行。”程以寬喝了口熱茶,想了想道,“你記得我們看過的《本傑明·巴頓奇事》嗎?”
“返老還童那個?”江彥點了點頭,“很經典。”
“裡麵的有個人被雷電劈中了七次。”程以寬笑道:“看電影的時候隻覺得那是劇情需要,老人每次講被閃電劈中都對應著主角的轉折點。但後來才知道,世界上真有個人被劈中了七次。”
這下換江彥驚訝了。他倒是不清楚現實中也有這種怪事。
“所以很多事一開始覺得匪夷所思,可能隻是我們接觸的少。接受了也就那樣了。你是人也好是鵝也好,跟本傑明一樣老也好少也好,對我來說都一樣。”
江彥沒說話,主動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口。
程以寬笑了笑,“下雪天……晚上想吃什麼?”
“吃火鍋怎麼樣?”江彥提議道,“紅泥小火爐,燙點肉熱點酒。”
“那我去準備下東西。”程以寬轉身,走的時候在他腰上摟了一下,也吧唧了一口,“正好感覺型選手也需要喝點酒補補了。趁著你沒變身之前好好操練一下。”
江彥:“……”
晚上倆人吃飽喝足,酒勁兒上頭,在沙發上好好操練了一頓。程以寬顯然對自己“感覺型選手”的評價很記仇,第二天外麵下暴雪,道路結冰大雪封門,他又把人按在床上繼續收拾。
江彥十分後悔,求饒也不好用,可憐巴巴地嗓子都喊啞了,頭一次盼著自己變鵝。
然而想變的時候又變不了。等到第三天,程以寬出門一趟,帶回來一套救生衣,要求江彥裸著穿上,假裝劃船……
“……”江彥後知後覺,控訴道:“你故意的是不是?你那天是不是看出來了?”
“難得見你吃醋,得紀念一下。”程以寬笑的有些欠揍,“終於不像以前了,動不動就撮合我跟彆人。”
江彥很想把救生衣扔程以寬頭上,但他隻是想了想,最後還是乖乖穿上了。
三天下來,江彥覺得自己好像變了個樣,剛開始程以寬讓他換個姿勢都得哄他,結果現在,他跟程以寬對視一眼就會腿軟,身體也會自動進入狀態。
太羞恥了……
江彥眼底烏青地進行自我評價,覺得自己好像被開發透了,現在不可以這樣子……
年紀輕輕要節製!
他把自己的反思講給程以寬聽,程以寬卻道:“萬一哪天你又變身了呢?”
江彥:“……”這是個不解之謎。
“對吧。”程以寬理直氣壯地總結道,“我們要把每一天都當成最後一天來過。”
江彥的思路被他帶跑偏,總覺得哪裡不對,但是又說不上來。
好在假期很快結束了。
江彥把自己的東西搬了過來跟他同住,程以寬白天去上班掙錢,他就在家畫畫。晚上程以寬下班,倆人就一起做做飯逛逛街,為愛鼓掌的頻率終於也固定了下來,雖然倆人都處在動不動就衝動的階段,但好歹每周能休息個兩三天。
江彥覺得這小日子簡直要幸福死了。
轉眼到了元旦,周圍人都在忙著年底工作和春節,不太在乎這個節日。
倒是他們幾個比較興奮,王嫣和Patti晚上給倆人發了個紅包,還有段小視頻。
視頻裡麻瓜正趴在鳥類專家的桌子上,看著後者寫字。那專家長相清秀,時不時給麻瓜喂點梨塊。
江彥:“……”麻瓜本瓜是不愛吃梨的……
這是換人了?!
王嫣在那邊沒心沒肺地笑道:“崔博士很喜歡瓜瓜呢,現在瓜瓜就住他那了。”
程以寬跟江彥默默對視一眼,好奇詢問:“麻瓜不是在王天奇那嗎?”
“它最近不喜歡天奇,動不動就絕食。”王嫣說到這笑了笑,對他們道,“正好要跟你們說呢。崔博士給麻瓜看了,他說麻瓜絕食是心理問題。隻要讓它跟喜歡的人在一塊就好了。”
崔博士給麻瓜建了一個小花園,裡麵都是可以吃的各種植物,還有寵物的小桌子小床。王嫣原本還不舍得,但一想對方是專家,估計是最能照顧好麻瓜的人了,這才答應讓鵝子留下。
她很惆悵,自己養的鵝子怎麼總跟外人親呢。莫非是王天奇對鵝子不好?
想來想去,先把自己老弟給訓了一頓。
王天奇正好威脅過麻瓜幾次,說要吃燉鵝,這下挨訓也不敢反駁,老老實實受著了,還給崔博士送了不少禮物,巴不得麻瓜在那多住一陣。
程以寬:“……”
江彥:“……”
怪不得自己十多天了都沒變!原來麻瓜是換人穿了?
江彥心裡激動,當著王嫣的麵又不能表現的太明顯,隻得使勁憋著。等程以寬把視頻掛斷,他才嗷地一聲,整個人撲了過來。
“我是不是不會變鵝了!”江彥整個人掛在程以寬身上,興奮地滿臉通紅
程以寬抱住他,笑道:“對,你不會變了。”
他忍不住懷疑是不是麻瓜離誰近誰才會上身,如果是的話,幸虧當時沒有強行留下它……程以寬默默擦了把冷汗。
還好還好,終於正常了。就是不知道現在跟那位博士相親相愛的是誰……
不過那就是彆人的故事了。
程以寬抱著人回臥室。江彥察覺出不對,回神的功夫就被人放在床上了。
“……學長,”江彥黑著臉,強調道,“我不會變鵝了。”
程以寬低頭幫他脫衣服,認真回複:“我知道,恭喜你,學弟。”
“那你在乾什麼呢?”江彥眼看著自己被扒了個精光,一字一頓道,“今天不用當做最後一天來過了!”
話音剛落,外麵“啾”地一聲,炸開了一朵煙花。
程以寬也脫光了,整個人壓了過來。
煙花一朵接著一朵,光線大亮,程以寬俯身,五官和肌肉被勾勒的格外清晰。
江彥心神蕩漾,雙腿發軟,又開始擔心倆人沒拉窗簾會不會走光。
“今天不用當成最後一天來過了,今天是新的一天。”程以寬笑道,“也是新的一年。”
“唔。”江彥道,“所以呢?”
“所以我們要慶祝一下。”程以寬低笑道,“現在請江同學親吻他的男朋友。”
江彥支著上身,在程以寬的下巴上親了一下。
“現在請程同學親吻他的男朋友。”程以寬自己說完,鄭重其事地親了親江彥的嘴唇。
江彥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在乾什麼呢?”江彥問。
“開|雞儀式。”程以寬道,“祝崽崽新年快樂,大吉大利,天天吃雞。”
江彥:“……”
江彥愣了兩秒,突然發出一陣爆笑。
“你有病啊!哈哈哈哈——”江彥笑瘋了,拿著枕頭一頓猛拍,把程以寬掀到了另一邊,“你才吃雞呢,吃你的雞去吧!”
程以寬也哈哈笑,他剛剛繃著臉,自己也快笑出內傷。
倆人嘻嘻哈哈地抱成一團。
“新年快樂,”程以寬伸腿把江彥彆住,按在懷裡,“歡迎你回來,江彥。”
江彥抬眼看他,半晌笑了笑。
“新年快樂。”他也抬腿跨在了程以寬的腰上,說出了那天重逢時心裡不敢想的那句話:“歡迎你回來,程以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