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點氣,又不知道在氣什麼。
他回過頭來,低聲抱怨著,“又不是咱們的錯。”
轉頭又看了眼在前麵帶路的石忠,泄憤似的比劃了個手勢,在嗓子眼兒裡嘟囔,“這老頭也忒狠了……”
白穆把他的手指給按下去,衝他搖了搖頭,“彆想了。”
墨硯以為主子這是安慰他,忙不迭的點頭,立刻把那點不快拋到了九霄雲外。
實際上,白穆隻是覺得,以墨硯那小腦袋瓜,就算想了估計也想不明白,何必白費那功夫。
當夜,臨時駐紮的營地。
石三就站在主帳外,像白天一樣蔫頭耷腦的沒什麼精神。
他在這兒站了許久,直到營帳裡出來一個人。
他連忙迎上去,“師傅……”
他想說什麼,但左右看了看,最終還是閉了嘴。
師徒倆往外走了一段路,石三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師傅,我覺得裴、裴大人……他……不是什麼壞人……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石忠停下步子,轉頭定定地看他。
石三被這眼神看得心裡著慌,呐呐說了一聲,“師傅……”
石忠:“那他要是個好人呢?”
石三被這一句問懵了——
是個好人,那將軍就不用懷疑他了……也不用找人去試探他。
石忠看著他的神情,臉色倏地沉下來,“你好好想想,你這條命是誰給的……”
石三不明白話題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嚴肅,他連忙站好高聲道:“我當然知道!……三年前,芝陽那會兒,要不是將軍,我早就在死人堆裡了!”
“師傅,石三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我我、我就是……覺得……”
他聲氣兒又漸漸弱下來,帶著幾分不解的委屈,“……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石忠看他,許久,歎了口氣搖搖頭。
——到底還是年輕人……
這世上哪有什麼好人壞人?
……無非是各為其主。
他最終還是道:“你隻記得一點,你這條命是將軍給的……將軍的吩咐,你聽就是了。”
石三還想再說什麼,但對著師傅沉下來的臉,他終究沒敢吱聲,低著頭蔫蔫的,“我……去領罰。”
夜半時分。
墨硯抓著一盒藥膏回來,臉色有點黑,他憤憤,“他不要!……不識好人心……”
“不要就算了……”白穆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墨硯“嗯”了聲,仍舊念念有詞地埋怨著。
白穆耐心等他發泄完,又問,“沒讓人撞見吧?”
墨硯:“沒……照您的吩咐,我特意避著人走的。”
白穆點了下頭。
墨硯卻不高興,“就是那小子也忒不識好歹了……這藥可金貴著呢,咱自個兒用還來不及呢,好心給他,他還不要……”
白穆卷起書來戳他,“行了,彆氣了……以後不理他就是。”
墨硯覺得很有道理地點頭,“對,不搭理他。”
白穆又忍不住笑。
——這小學生吵架的即視感。
不過他轉頭又有點憂慮:主角攻不行啊,派來試探他的人這麼容易就立場不堅……
就這段數,怎麼和京城裡那個白切黑的小混蛋鬥?
……
白穆這還替燕驍操著心呢,那邊卻把他的危險程度提高了數倍不止。
林洵義瞅了一眼兀自深思的燕驍,“你難不成還當真?”
他是指方才石忠稟報時提到的“拉攏”。
燕驍在想事,一時沒回話。
林洵義驚詫,“不是吧,容我提醒您,那人可是姓'裴'……”
燕驍這才從思緒抽回神,他白了人一眼,大意是:你看我像個傻子嗎?
開國八位國公,裴家高舉其首。這李家的江山有半數功勞要歸於裴氏,而之後數代姻親,李裴雖是兩姓,卻猶如一家。而朝堂之上,各代官員,裴姓更是數不勝數……
這般情形下,他這個“亂臣賊子”,要拉攏裴家人?
……他腦子還沒不清醒到那個地步。
不出意外,這一代的裴家領頭人,便是這個裴白穆。
他摩挲了下手指,露出一個略顯興奮的笑,眼底泛著隱約的血色,像是碰到了什麼心儀的獵物。
膽敢一個人孤身來北疆,膽子夠大……耐性十足、聰明但不自以為聰明……
——這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