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很穩、穩得沒有一絲顫抖。
那個人……他太熟悉了……
貫穿他整個人生的時光,無論是當年被欺壓淩侮的灰暗,還是現今禦座高高在上的榮光……隻要他一抬眼,那人永遠在他目之所及。
他從未變過……以後……
李談懿的眸光皺冷——
……也不會變!!
弓弦拉滿,二指驟鬆。
在箭矢脫手而出的那一瞬間,似乎有一道聲音穿過歲月時空、在他耳畔響起,“彆哭了……”
執弓的那隻手突然一顫,本該流暢的箭矢軌跡偏移向下……
李談懿卻恍若未覺,他怔愣抬手,在頰側抹過……一片乾燥。
——是了,他早就不會哭了。
城樓下一片混亂,李談懿卻將手裡的長弓一扔,轉身向後,淡淡道:“回宮。”
隨侍眾人早就把額上磕出一片血痕,聽聞此言,卻也不敢抬頭,隻得忍著對城樓下混亂的猜測,戰戰兢兢地跟隨李談懿而去。
那箭並未射中白穆,卻驚了他座下的馬匹。
羽箭攜雷霆之勢,深深沒入馬蹄前方的地麵,那馬被驚,前蹄高高揚起,白穆的上身都和地麵平行了一瞬。
白穆對此倒是有經驗,他直接鬆了韁繩躍下,免得一會兒被這匹馬帶著瘋跑。
隻不過,他半空中調整身姿的時候,卻被另一個人伸手拉住,直接扯入懷中。
被馬鞍硌到尾椎骨的白穆:“……”
白穆:……大可不必。
他忍著抽疼的表情道謝,意識海裡飛快地戳著係統,“怎麼樣?怎麼樣?任務他怎麼樣?!”
係統很知道自己宿主的尿性,先是播放了積分到賬主係統通告,然後才道:“恭喜宿主完成任務。”
白穆立刻覺得骨頭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這段時間的辛苦全都值了!
他又是憋笑又是忍疼,一時臉上的神情頗為詭異,不過好在燕驍這會兒正抬頭看向城樓,無暇注意他這表情。
大軍回城,陛下出宮相迎。
在百姓眼中,這自然是大將軍功勳卓著,得陛下信重;在稍微知道些內情的官員眼裡,這又變成了小皇帝對燕驍的示好。
但白穆看來,單純就是這小混蛋趕不及回宮了,或許還順帶示威的意思。
——沒看見身後一個侍從官慌慌張張把弓箭往身後藏,那模樣怕是隻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實際上,有沒有這把弓都無關緊要……有些事情從不講究證據。把京城裡想要燕驍死的人排個號,李談懿絕對高居榜首。
——是的,雖然那箭對準的是白穆,但卻無人這麼認為……
恐怕就連燕驍自己,也覺得那是衝他來的。
也虧得他現在對小皇帝還能笑得出來。
那一套官樣套話當街說了好久,白穆久不回京城,對此都有點不適應了。但反觀燕驍卻應付得遊刃有餘。
白穆不禁感慨:不愧是主角攻!
此次大勝而歸,自然該要封賞的。
得以被燕驍帶入殿中的,加官封爵起碼三品往上起。
反觀燕驍,卻隻有些金銀布帛之類的財物,實在是寒酸過了。
但奈何,這人實在封無可封——
論爵位,武安侯本就是超品侯爵,世襲罔替,連“武安”這二字都意義特彆;論官職,“大將軍”一職總攬天下兵馬,況就算沒有這個虛銜,他手下的燕家軍也不會聽從他人調令……
至於封地,這恐怕是李家皇室最後的堅持了。
……這地一旦被封出去,就不知道姓李還是姓燕了。
如此大規模的封賞,就算開朝以來也是少有。
白穆在旁看著,不少官員都忍不住神色,多出些類似羨豔的表情。
他垂眸不語,在意識海裡卻忍不住跟係統一個個點評,“攻克山平,單隻那一仗就斬首三百餘人……舞陽之戰,又任先鋒,率軍突圍……卻隻得了五品……這蔣石將軍隻怕要嘔死……”
“這人……吳鄰……我都沒聽說過……他什麼功勞?三品大員呀……這是天下掉了個餡餅吧?!也不怕噎死……”
“……”
“燕淩這小子倒不錯,他也算給自己掙出個爵來了,就是不知道他看不看在眼裡……”
“……”
這亂七八糟的封賞,白穆一個個吐槽過去。
看似毫無章法,但蓄意挑撥燕家軍內部關係的意圖簡直昭然若揭。
但這戰功……李談懿遠在京城,竟也知道得這麼詳細……
果然,燕家軍裡有這小混蛋的探子!
再看被封賞的那些人,一個個不動如山:無功受封的,沒有竊喜,功勞在身卻無封賞的,也不見沮喪……
再加上樣式相似的甲胄在身,冷眼看過去恐怕連誰是誰都分不清。
主角攻受鬥法,白穆在旁看得熱鬨。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房子還有燒到自家的時候。
這一波封賞結束,一眾大臣鱗次退出。
白穆正隨大流準備離開,卻被一個內侍叫住了。
京城官員對此見怪不怪,任誰都知道,裴家三郎乃是陛下親信,大朝會之後被留下密談是常事,更何況這次出任監軍回來。
——當了燕家軍的監軍,在邊境溜了一圈,還能全須全尾的回來……
這位裴大人,當真是名不虛傳。
頂著周圍或敬畏、或好奇的目光,白穆臉色發青:他可還沒忘城門口的那一箭呢。
小混蛋這會兒把他叫過去,是想直接把他恁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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