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談懿低低咳了一聲,“侯爺這人選定了,日後後悔了就晚了。”
燕驍似是嗤笑了一聲,不以為意。
“說起來父皇當年的詔書裡,最初也並非是朕的名字……”
燕驍並不耐同他唧唧歪歪,他稍皺了眉。
可李談懿像是看不見他的神色一樣,自顧自往下說,“父皇從來都是那樣,喜歡的日日召到眼前,予給予求……但不喜歡的,就算在他麵前日轉著……這都入不了他的眼……”
燕驍眉頭鎖得更緊,莫不是這小皇帝被關的久了,關瘋了不成。
……瑾帝那個人,除了他的詩詞園林,當真是萬物不縈於心。
天下、江山、臣屬、兒子……就沒一個被他放在心上的。
當年還有個笑話,三皇子密謀造反被捕,揭發那人舔著臉來求賞,適逢瑾帝正在同工匠們討論新園子的設計,那人興衝衝的來,卻碰了一鼻子灰,得了一句“沒空,你看著辦”就給打發了。
瑾帝恐怕連他有幾個兒子都說不清,更彆說意屬的繼承人了。
說起來當年的詔書裡為什麼會是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十五皇子,還當真讓人想不清楚。
“侯爺可知曉,我曾有個六哥……中宮嫡出……再正統不過了……”
燕驍當真不耐煩聽他這憶古,嗤笑一聲打斷:“隻可惜死人當不了皇帝……”
當年眾皇子奪嫡的鬥爭如火如荼,卻沒有聽說過六皇子的大名,想必是個早夭的孩子。
“隻是他不想罷了。”
李談懿的笑容有些奇異,“父皇曾問過他……他拒絕了……或許大約以為是父皇病重糊塗……”
“父皇總想把最好的給他……可這破敗的江山卻不是什麼好東西……”
“父皇許是也這麼覺得,不忍讓他來受苦。”
“……”
“便是他不要,父皇也不想輕予他人……於是選有了我……”
“畢竟,我同他如此相像、又如此交好……”
“……”
燕驍恍惚竟聽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
皇子命格太貴,嬰孩身子弱、壓不住福分,容易早夭……是以早年也偶有將皇子寄養於臣子家的事。
而李談懿說的那個人……
【同他的阿穆當真肖似,就說是親兄弟也有人相信】
方才那段思緒不期然地飄入腦中,燕驍神色陡變。
他想到白穆毫無生機躺在床上的那數月,忍不住往前一步,揪起了李談懿的前襟。
“你奪了他的。”
奪了他的帝位、甚至搶了他的命!
若不是替他擋了那一刀,他的阿穆怎至於此?!
李談懿輕輕笑了,定定看他,“不,是你……”
若非得知燕驍謀劃刺殺的消息,那廢太子如何敢在年宴上動手?年宴上檢查錯漏疏忽,不正是眼前這位武安侯刻意所為?是這人……親手把刺客放進來的,不是嗎?
——他們都是凶手。
但,他是不一樣的……
兄長,總會原諒他的。
李談懿臉上帶著一絲笑,眼神卻漸漸渙散,整個人不自抑的顫抖著,嘴邊緩緩溢出一道血痕。
——並不是嘔血,是他忍不住咬了自己的舌頭。
疼啊,好疼啊……
兄長,你是不是就這樣疼?……阿懿跟你一起疼,好不好?
燕驍霍然低頭,看那盞剩了點杯底的酒,又看李談懿這模樣。
那段時間為了救白穆,被抓的廢太子手下可有不少人被他揪出來試藥,他對“醉人夢”的毒發反應再熟悉不過了。
他眼底晦暗了半晌,沉聲吩咐,“叫太醫。”
讓他這般死了,實在是太便宜了。
京郊這邊,天氣難得不錯。
趁著還不到午間太陽毒辣的時候,白穆推著輪椅出了院子。
墨硯也習慣自家主子時不時地出去逛逛,早就不像第一回那樣緊張。左右這院子周圍都是青石板新鋪的路,因為簇新,走起來甚至比京城的還要順暢一些。
白穆推著輪椅走了不多遠,就聽見遠遠傳來“嘿”“哈”的喊叫聲,他心裡明了,是鐘昂在教那群小孩習武呢。隻不過,他最近看遠處總看不太清楚,這辛苦操練的場景映在他眼中,就成了一個大蘿卜頭帶了一群小蘿卜頭,再時不時的伸手蹬腿,場景莫名喜感。
似乎是看見了白穆,那大蘿卜頭同一群小蘿卜頭交代了幾句,然後朝他跑來。
白穆:……
這會兒倒像是個撒丫子的哈士奇了。
——他看著漸近、漸清楚的那人想著。
鐘昂過來,就自覺自發的推上了輪椅,口中問:“要去哪?”
白穆隨意指了個方向,鐘昂樂顛顛地往那推。
鐘昂看起來毛躁,但推起輪椅來總是格外平緩,白穆一開始還覺得奇怪,後來發現遇到那些顛簸的地方,輪子根本不轉,原來這人根本不是推輪椅,而是直接連人帶椅抬起來了。
——這麼好的臂力,那日竟然會從牆頭摔下去,也是讓人費解……
一邊走著,白穆一邊開口問:“令弟可有消息?”
鐘昂照舊還是那套“還在找”說辭,但找不著人,卻一點不覺得著急。
白穆又不是傻的,他感官雖然日漸遲鈍,但腦子還沒僵,鐘昂這日日在他身邊打轉,殷勤小意、還時不時地帶點禮物來。
——什麼心思,簡直昭然若揭。
白穆歎了口氣,輕聲道:“鐘少俠,我已有心悅之人。”
那輪椅不甚明顯地顛簸了一下,重又恢複了平穩。
鐘昂勉強扯起一個僵硬的笑,“怎麼突然叫得這麼生疏?”
白穆卻沒有任由他插科打諢過去,而是溫和笑著,仰頭看他。
鐘昂卻……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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