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首領帶回商隊,部落中的婦人和孩童紛紛走出帳篷,圍了上來。
每次有商隊經過,都能換到不少好東西。尤其是漢人的商隊,還能換到珍貴的飴糖,那是本部貴種才能享用的美味。
看著興奮的孩童,趙嘉的心情變得複雜。
他們和畜場中的孩童何其相似。
然而,見到被用繩子拴住,滿身鞭痕,近乎被拖在地上爬行的奴隸,發現其中不乏孩子,趙嘉的心又瞬間變得冷硬。
歸根結底,在草原上舉刀,是為了漢家百姓的生存!
趙嘉一行抵達羌部時,雲中郡內正舉行一場特殊的演武。
和曆次點兵不同,這次演武並未大張旗鼓,在騎兵換上馬具之前,演武場四周都是嚴密戒備,尋常百姓都不能靠近。
魏尚登上高台,精壯的漢子立刻拿起鼓錘,用力敲擊支在架上的皮鼓。
咚咚的鼓聲傳出很遠,連城內軍市都能聽到。
三千騎兵皆身著皮甲,坐騎佩有高鞍馬鐙,伴著鼓聲列陣,殺意凜然。魏悅一身黑甲,手持長刃,策馬立在隊伍最前。
魏尚-抽-出長劍,鼓音瞬間一變。
沒有喊殺聲,也沒有高聲喝令,魏悅猛然一拉韁繩,黑色戰馬先是慢跑,在大隊人馬跟上之後,不斷進行提速。
隆隆的馬蹄聲壓過戰鼓,竟合成同一韻律,絲毫不顯得雜亂。
從台上俯瞰,三千人化作三支鋒銳,猛撲向立在前方的木樁和草人。
目標越來越近,一輪箭雨之後,騎士長刃在手,繼續加速前衝。
長刀揮落,骨朵砸下,前方的騎士一擊即走,即使木樁和草人沒有斬斷,自有同袍為其補刀。
這樣的速度和衝擊力,換做以往,至少會有大半的騎士墜馬。有了高鞍和馬鐙,三千騎兵來回衝鋒,始終無一人落馬。
“好!”
魏尚手按長劍,朗聲大笑。
觀戰的長史、決曹掾、五官掾等抑製不住激動,大聲叫好之餘,恨不能親自下場,策馬跑上一回。
待場中的木樁和草人儘數被斬斷,騎兵的衝鋒也告一段落。
魏悅上前領命,魏尚等不及,竟是一躍跳下木台,大手按在魏悅肩上,所有的激動和喜悅僅凝成一個字:“好!”
演武結束後,郡官沒有馬上離去,而是紛紛走下木台,來到騎兵身邊,仔細檢查馬鞍和馬鐙。長史讓人牽自己的馬來,佩上高鞍和馬鐙,抓起一把鐵骨朵,在場內飛馳起來。
周決曹擅長刑獄,騎射同樣不弱。將佩劍扔給起健仆,同樣抓起一把鐵骨朵,繼長史之後躍身上馬,慢跑一段距離,立刻揮韁提速,和長史正麵對衝,戰得不相上下。
有兩人帶頭,五官掾、議曹掾、主簿等紛紛上馬,也不分戰陣,逮住一個就捉對廝殺。最後連魏尚都親自下場,拔-出隨身佩劍,力戰兩名掾史。
軍伍們旁觀叫好之餘,突然間意識到,大佬們都是真刀真槍對砍,自己平時對戰訓練還在用木棍,不免一陣麵紅耳熱。
隊率們彼此交頭接耳,目光掃過麾下軍伍,見反應都差不多,暗中做出決定,回營後就請示三公子,訓練換成真刀!
於是乎,景帝年間初建,以鏟平草原為己任,凶狠到讓匈奴聞風喪膽的雲中騎,就此開始成型。
演武結束後,魏尚當日就寫成奏疏,遣人快馬加鞭送往長安。
彼時,匈奴使臣仍滯留在漢朝都城,就和親的章程和漢廷爭執不下。
景帝采納劉舍的建議,采取拖字訣。參與談判的官員領會天子之意,一邊表示我們很有誠意,一邊朝談不攏的方向努力。
總之一句話,你說的我堅決不答應,但咱們可以談。談完還不行,那就重新再談。
這事壓根不合邏輯,稍有腦子就能看出不對。
奈何蘭稽在戰場上勇猛無匹,比智謀口才壓根不是長安大佬們的對手。彆說三公九卿,哪怕是裝塑像的王信,努努力都能虐菜。
就如之前匈奴使團人員被曹時幾個帶著騎僮狠揍,轉眼又被中尉關押,蘭稽找上門,壓根沒用景帝出麵,在中尉府就被說暈。
拔刀子?
魏尚已經讓蘭稽明白,冒頓早成曆史,再回溯老黃曆,壓根沒有半點用處。在雲中城拔刀僅是兵刃被斷,到長安之地囂張,說不好就會身首異處。
不殺使臣?
一旦撕破臉,漢朝和匈奴都沒這規矩。
蘭稽憋了一肚子火,卻根本發不出來。想要動身啟程,不談了,直接請單於發兵,卻發現使團中的不少人留戀漢地繁華,竟然不願意走!
在漢人麵前不能拔刀,砍自己人誰管得著?!
氣到腦袋不正常的蘭大當戶,在下榻處刀砍隨員,大發神威。讓漢朝官員驚異於他腦回路的同時,也為自己埋下更大的隱患。
早有異心的裨小王暗地攛掇,和被砍的匈奴人互相通氣,決定回程時,設法在途中殺掉蘭稽,推說是漢人做的。回到部落之後,立刻率眾去投靠左穀蠡王。就算是右賢王有懷疑,照樣不能拿他們如何!
匈奴使團內訌,長安上下樂得看笑話。
和親之事一直拖著,選到長安的女郎們依舊留在永巷,由宮人們進行教導。凡是被選中出塞的少女,無不在默默祈禱,希望和親的章程能一直爭執下去,永遠彆出結果才好。
事情一直沒有結果,蘭稽越來越煩躁。劉舍十分清楚,對方的耐性已經快到極限。在又一次不歡而散之後,劉舍請見景帝,上請是否該給匈奴人一點好處,讓談判能繼續進行下去。
當然,銅錢鐵器想都彆想,具體可在絹帛上增加一些。
受召走進宣室,沒等劉舍開口,滿麵紅光的景帝就將一冊竹簡遞到他麵前。劉舍麵露不解,景帝卻不解釋,笑著讓他自己看。
展開竹簡,看到其中內容,劉舍的雙眼越睜越大,看完最後一個字,激動得胡須都在微微抖動。
“陛下,天欲強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