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部都尉, 魏悅必須當日返回軍營。離開之前, 魏悅將一冊竹簡交給趙嘉,並言明日無軍務,他會再來畜場。
趙嘉站在圍欄前,目送一行人馳遠,轉身返回木屋,借火光翻閱竹簡,發現上麵記錄有十數個羌人和氐人部落,均為須卜氏麾下。
思量魏悅留下竹簡的用意, 趙嘉凝視火光,久久地出神。直至木屋的門被打開,衛青和阿稚分彆抱著一隻小羊羔走進屋內, 才從沉思中轉醒。
看到孩童拿起獸皮,小心將羊羔裹起來, 意外發現兩隻都是黃羊幼崽, 趙嘉不禁麵露詫異。
“郎君。”
見趙嘉望過來, 衛青和阿稚將羊羔放到地上。
兩隻小家夥都是剛落地不久,已經能跑能跳, 十分健康。
奈何母羊不知所蹤,羊群沒有收養幼崽的習慣,能一路跟來畜場,沒有在中途落下, 已經是發生奇跡。羊羔個頭太小,無法進入羊圈, 如果不是被衛青發現,失去母羊的保護,獨自留在圍欄外,不是被野獸捕殺就會被凍死。
聽衛青講述發現羊羔的經過,趙嘉歎息一聲,示意他將小羊抱過來。
“郎君,可以養嗎?”衛青和阿稚坐到趙嘉身邊,表情中滿是期待。
“可以。”趙嘉頷首,手指擦過羊羔的頭頂,笑道,“明日去尋孫媼,從新圈中找兩頭帶崽的母羊。”
“謝郎君!”衛青和阿稚對視一眼,都是滿臉興奮。
趙嘉笑著拍拍兩人的頭,不等收回手,聽到兩個小孩的對話,表情當場凝固。
“黃羊長得快嗎?”
“應該不慢。”
“多喂草料。”
“喂得壯點。”
“很快就能吃了。”
衛青和阿稚越說越興奮,四隻大眼睛盯著羊羔,齊刷刷放光。
趙嘉聽到最後,很有種無語問蒼天的無奈。
夜色漸深,地爐中火光跳躍。
被暖意包圍,衛青和阿稚先後打起哈欠,見趙嘉坐在地爐邊,兩人揉揉眼睛,想要強打起精神,奈何擋不住困意,頭開始一點接著一點。
“去睡吧。”趙嘉拍拍兩個小孩,指著放在牆角的獸皮被褥。
畜場裡的野鴨太少,全揪光也製不出一條鴨絨被。
好在天氣開始轉暖,室內點著地爐,不需要再像半月前一樣,四五張獸皮壓在一起。這麼做的確暖和,就是壓在身上太重,連翻身都有些困難。
衛青和阿稚半閉著眼睛,起身走向牆邊,神奇地繞過所有障礙。
阿稚抱過兩隻羊羔,衛青鋪開獸皮,將四角展平,又覆上兩層,用手拍了拍。
“這裡。”
兩個小孩將羊羔放進被窩,隨後打著哈欠鑽進去,不一會就打起了小呼嚕。
趙嘉覺得有趣,起身走到兩人跟前,彎腰幫兩個小孩掖了掖被角。聽到聲響,轉身看到是阿穀幾個,手指豎在唇邊,輕輕“噓”了一聲。
幾個小孩除掉鞋襪,輕手輕腳走過來,鋪開獸皮,靠在衛青和阿稚身邊,打著哈欠睡了過去。
“郎君也該早點安歇。”
虎伯手持火把,身後背著強弓,腰間掛有一把短刀,明顯是正準備巡夜。
趙嘉點點頭,待虎伯離開後,仔細檢查過門窗,確定都留下一條縫隙,才轉身走進隔室,合衣倒在榻上。
裹上獸皮褥,趙嘉遲遲沒有睡意,想著接下來的春耕,反而越來越精神。睜眼許久,實在睡不著,乾脆起身取來木牘,提筆寫下方才想到的要點。
要記錄的東西實在太多,趙嘉提筆就停不住。
不知過了多久,火光燃儘,一絲光亮從窗縫投入,趙嘉轉轉有些發麻的手腕,順光亮看過去,發現天已經大亮,自己竟在幾前坐了整夜。
“郎君,該起身了。”
門外傳來公孫敖的聲音,趙嘉應了一聲,站起身時有些太急,眼前突然一陣發黑。單手撐在幾上,數息後暈眩消散,用力捏捏額角,總算是精神起來。
熬夜果然不成。
今後需得多注意。
衛青和阿稚幾個早已經起身,獸皮被褥都整齊疊好,放在靠牆的架子上。大概是不想吵醒趙嘉,孩童們刻意放輕動作,從起身到離開木屋,僅隔一室的趙嘉竟沒能發現。
“郎君,熊伯說水泥已經凝固,他和季叔用短刀和木棍試過,牢固得很。”公孫敖一邊說,一邊將盛滿熱水的陶盆放到架上。
趙嘉抓緊時間洗漱,來不及吃早膳,就和公孫敖一起離開木屋,去驗收水泥的成果。
磚牆前圍了一圈人,鈍響一聲接著一聲,想必是在試驗牆壁的硬度。
見趙嘉走過來,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通道。
“郎君,此物一夜即能凝實,很是牢固。”
趙嘉走到近前,接過趙破奴遞上的木棍,用力砸在牆上。一下、兩下、三下,木棍出現裂痕,牆壁紋絲不動。之所以如此堅硬,除了水泥的黏合作用,製磚的匠人同樣功不可沒。
“郎君,仆等都試過。”熊伯遞出一把卷刃短刀。
趙嘉仔細看過短刀,又查看過磚牆上留下的幾條痕跡,正想開口,一陣馬蹄聲突然傳來。抬頭望去,除了魏三公子,魏太守和王主簿竟也在隊伍之中。
“見過使君。”趙嘉上前見禮。
魏尚心情很好,翻身下馬,將馬鞭和韁繩丟給護衛,一把將趙嘉扶起身,口中道:“聞聽阿多製出水泥,可速起要塞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