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飛騎先一步往郡城稟報,趙嘉所部行至中途,就遇到城內接應的軍伍。
帶隊的是個生麵孔,趙嘉略有遲疑。對方出示木牌,確認無誤,兩支隊伍才歸攏一處,向雲中城飛馳而去。
左穀蠡王的軍隊被擋在郡外,城頭仍是日夜警戒,不敢稍有麻痹大意。
因太守都尉親至戰場,城內防務暫由周決曹主持。這也是軍侯著急將須卜勇叔侄送往郡城的最主要原因。有這位大佬在,關於草原的情報,都會被一絲不漏的從須卜勇二人的嘴裡挖出來。
城門前設有拒馬,趙嘉一行出示木牌,並有城內來人為證,才被允許通行。
周決曹親自來迎趙嘉,不再是深衣布冠,而是一身黑色甲胄,腰間一柄長劍,背後還負有彎弓。
彼此見禮之後,趙嘉用馬鞭敲了敲關押須卜勇叔侄的大車,將情況簡單解釋一遍。周決曹命人將大車送往官寺,沒有接趙嘉遞來的木牘。
“此封戰報需呈使君當麵。”
趙嘉點點頭,又將木牘收入懷中,同周決曹告辭,躍身上馬,五十人的隊伍離開郡城,調頭向邊界馳去。
目送一行人馳遠,周決曹召來文吏,簡單吩咐幾句。在城頭仔細巡查一遍,交代有軍情迅速來報,隨即走下城牆,上馬前往官寺。
與此同時,伊稚斜已經接到須卜勇大營被漢軍夜襲,死傷慘重的消息。
由於火場一片混亂,須卜勇和須卜力被生擒一事尚未傳出。饒是如此,左穀蠡王的撤軍計劃也被打亂,沒了須卜勇的騎兵,就隻能調動彆部,強令其為大軍斷後。
彆部首領很不情願,奈何刀子架在脖子上,不聽令就得死,唯有強壓下怒意,出帳召集部落勇士。
和須卜勇不同,伊稚斜選擇在白天拔營,嚴令營地不得有任何慌亂,膽敢違令就地格殺。同時調動彆部出營,如果漢軍來襲,拚死也必須擋住。
“膽敢不從令者,儘屠!”
匈奴的動作被漢軍儘收眼底,其行動井然有序,的確不好攻破,但這不意味著魏尚會就此放伊稚斜離開。
“出兵強襲!”
城頭鼓聲響起,漢騎洶湧而出。
號角聲穿透長空,三千雲中騎兵手持長刃,舍棄一切虛敵之策,如猛虎般撲向敵營。羌騎緊跟在雲中騎之後,揮舞著兵器,口中發出陣陣怪叫。
經過幾場激戰,在羌人眼中,匈奴再不是草原上不敗的神話,昔日的強者被打落凡塵,淪落成一群待宰的獵物。
沒有漢騎率領,羌人畏懼匈奴,不敢同匈奴正麵衝突。有漢騎在前,這些羌人當即化為凶狠的野獸,甚至能和匈奴本部戰得不相上下。
一旦氣勢被壓過,被迫打逆風戰,匈奴本部也未必有多大勝算。
正是知曉這一點,伊稚斜才決定退兵。反正已經有過先例,不在乎再多一次。
冥冥之中,伊稚斜有種預感,草原的強勢不會維持多久,類似今日之事會不斷發生。漢騎將愈加頻繁的出現在草原,獵人和獵物的角色極可能就此顛倒。
或許他該給大單於進言,漢人的威脅太大,遠勝當年的東胡。可想到軍臣單於近年的所作所為,伊稚斜又感到一陣心涼。
大單於未必會樂於聽他說,倒是更可能借機懲辦,進一步削弱他手中的力量。
思及此,伊稚斜眼底閃過一抹凶狠,他以為自己的對手是於單,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大王,漢軍攻來了!”骨都侯的聲音傳來,明顯能聽出一絲緊繃。
“慌什麼!”伊稚斜策馬上前,馬鞭甩出脆響,冰冷的目光掃視四周,“草原的雄鷹何曾懼怕敵人,匈奴的勇士從不畏懼刀鋒!”
“漢人不過是一群羔羊,他們的皇帝都曾被天所立的大單於包圍!”
“一場勝敗不能代表什麼,今日離開,他日再來,這裡的糧食、牛羊、金銀絹帛和女人都會是我們的!”
匈奴人的吼聲傳出營外,連彆部都被激起幾分勇氣,開始列陣和漢騎對衝。
雙方在營前展開廝殺,每一次衝鋒,馬蹄下的血色都會濃厚一分。
可惜彆部的勇氣未能持續多久,在兩名首領被魏悅斬於刀下之後,終於有人調頭逃跑。
逃跑的騎兵衝亂了本部撤退的隊伍,雖然很快被截殺,卻給其他蠻騎造成影響。刹那之間,仿佛洪水開閘,越來越多的彆部蠻騎脫離戰陣,策馬向北逃去。
起初僅是一兩個,隨後就是十幾個乃至上百個。
到最後,竟有彆部首領帶著部落勇士落跑,匈奴本部殺都殺不過來,不想隊形被衝亂,就隻能放開道路,任由彆部蠻騎經過。
左穀蠡王的斷後計劃二次被打亂,隨著彆部蠻騎不斷落跑,追襲的漢騎終於咬上本部騎兵。伊稚斜不得不斷尾求生,撇下被咬住的騎兵,率領餘下的軍隊繼續向北。
知曉跑不出去,匈奴人爆發出凶性,聚集到一起,在一名千長的率領下,同漢軍展開廝殺。
刀鋒交錯,發出刺耳的嗡鳴,騎兵每次交錯而過,戰場中都會留下數十乃至上百具屍體。甚者,有受傷的騎兵抓著對手一起墜馬,選擇最暴烈的方式結束彼此的生命。
幾次衝鋒之後,漢騎突然和匈奴騎兵拉開距離,伴隨著號角聲,繼續向北衝去。在他們身後,漢軍步卒已經列陣,巨盾如牆,戟矛如林。
在雲中騎和羌騎馳出後,陣型迅速合攏,剩下的三百匈奴騎兵被困在陣中,左衝右突,未能對漢軍造成多少死傷,反而一個個被長戟穿透。
鮮血順著長戟滑落,漢軍不斷收縮陣型,匈奴千長用力砍斷一根長戟,正要再揮刀,突覺胸口一涼,低頭看去,竟是一截鋒利的矛尖穿胸而過。
“啊!”
千長發出怒吼,側腹又被長戟穿透,整個人被從馬上撐起,如同其他匈奴騎兵一樣懸在半空,就此氣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