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王信就成了現成的人選。
當個泥塑木雕也無妨,總之,門麵先得撐起來。
現如今的長安城,提起後族,基本隻知王信不知田蚡。這同曆史上截然不同。
按照原來的曆史軌跡,田蚡在漢武朝成為丞相,受封侯爵。而王信除了一個蓋侯的爵位,再無其他建樹。
劉徹對田蚡觀感不好,自然不想同他多做寒暄。恰好遇到景帝召,當即同田蚡告辭,將弓箭交給同行的韓嫣,自己整理衣冠,奉召前往宣室。
目送劉徹的背影,田蚡目光沉了沉,被韓嫣看在眼中,又擺出一張笑臉。
韓嫣皺緊眉心,很看不慣田蚡這等做派。
田蚡像是沒看到,仍是口稱“王孫”。直到韓嫣明擺著不耐煩,才轉身離開長安宮。
景帝召見太子時,劉武身在長樂宮中,請竇太後幫忙,希望能留在長安。
“阿武要留下?”不等竇太後出言,館陶先一步開口,“之前上疏,天子不是否了嗎?這不是讓阿母為難?”
陳嬌即將成為太妃,劉徹變成自己的女婿,館陶不是竇太後,孰輕孰重自有計較。
“阿姊,我隻想留在阿母身邊,侍奉阿母。”劉武打出親情牌,提出他去歲生了一場大病,至今沒有全好。他已是不惑之年,此次歸國,未知何時能再至長安,希望留在竇太後身邊,儘人子之孝。
“阿武!”館陶有些急,想要再說,被竇太後攔住。
“阿母?”
“這事容我想想。”竇太後示意劉武靠近,仔細摩挲著他的鬢角和臉頰。劉武閉上雙眼,靠在竇太後榻前。
看到這一幕,館陶隻能閉上嘴。心中打定主意,稍後去見景帝,無論如何不能讓阿武留在長安。
長安風起時,邊郡烽火熄滅,迎來短暫的安寧。
趙嘉在畜場養傷,隔三日去一趟官寺。
沙陵縣依舊沒有縣令。好在縣中少吏補足九成,有經驗老道的文吏幫忙,一切走上軌道,縣丞總算能鬆口氣,不再熬油費火,累得走路打飄。
長安的賞賜也已送到。
如魏太守之前所言,無法計算首級,趙嘉和魏悅官職未動,爵位也沒升,隻有銅錢和絹帛賞賜。
仰賴三郡太守作保,尤其是郅都呈遞的奏疏,景帝很是大方,賞賜的銅錢和絹帛裝滿數十輛大車,還有為數不少的銅器和漆器。
即使趙嘉有一定心理準備,入郡城領賞時,看到滿載的大車,還是不由得驚歎:景帝真心是壕!
出塞和戰死的軍伍也有賞賜。按照規矩,隻定下數量,沒有詳細到個人。這種情況下,賞賜是否全額發放,就要靠將官的良心。
回到縣中後,趙嘉迅速翻閱名冊,將每人獲取的賞賜記錄下來。戰死的更卒和小吏還有額外一筆撫恤,趙嘉核對再三,一絲不苟,確保不出半點差錯。
衛青蛾和商隊成員不在賞賜名單裡。
不過趙嘉清楚,長安送來的絹帛和銅錢自有他們一份,隻是不在明麵發下罷了。
一切處理妥當,趙嘉寫成書信,遣人送往官寺。縣丞收到信後,很快命文吏寫成告示,張貼在城內,並派飛騎送往各鄉。
鄉人不識字不要緊,三老、嗇夫和遊徼可代為宣讀。亭長裡正更是馬不停蹄,親自前往各裡,確保沒有一戶遺漏。
過程中,不乏有族人跋扈,心生貪念,想要搶占賞賜。
最惡劣的一起,更卒在草原戰死,家中父母年老,親弟年少,妻子尚在孕中,堂兄以照顧其家為名,公然搶奪銅錢絹帛。仗著裡正是其嶽丈,甚至還打起房屋的主意。帶著無賴上門騷擾,調戲婦人,擊傷老人,揚言要打斷其弟的腿。
事情查明,遞送到趙嘉麵前。
不顧傷未痊愈,趙嘉親自帶人前往裡中,抓捕為惡的堂兄,當著同裡人的麵,吊在木杆上,用蘸了鹽水的鞭子抽。
堂兄的父母妻子哭嚎哀求,請趙嘉網開一麵。
“沒了我良人,家中如何活?”堂兄的妻子撲到更卒的父母腳下,請他們幫忙講情。見對方不肯答應,連同堂兄的父母一起,當場尋死覓活,怨恨他們不講親情。
看著麵色紅潤,身上穿著細布的一家人,再看失去長子,形容枯老的一對父母,以及失去兄長,必須擔負起家計的少年,趙嘉眼神冰冷,聲音更冷:“汝等搶占戰死之人的撫恤,可曾念過親情?”
“汝等欺辱族人,可曾有過良心?”
“汝等身著細布,餐能飽食,可曾想過這一家失去長子,被汝等霸占賞賜,強占房屋,無粟米果腹,無片瓦遮身,如何熬過寒冬?”
“無一絲良善,心都是黑的!”
“這等心性,畜生不如!”
趙嘉一番喝斥,哭嚎的三人滿臉漲紅。抬頭看向四周,麵對一張張滿是厭惡的麵容,臉色又變得煞白,不由得一陣顫抖。
“抽!”
不再理會三人,趙嘉下令行刑。
從官寺調來的獄卒執鞭,用足十成力氣,鞭子帶起勁風,每一次落下,都會在受刑人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趙嘉不喊停,鞭子就會一直抽。
受刑人的慘叫不絕於耳,到最後,已經不似人聲。
抽到三十鞭,受刑人忽然垂下頭,不再喊叫。獄卒上前試過,證明還有氣,提半桶鹽水將人潑醒,然後繼續抽。一直抽到五十鞭,趙嘉才下令停手。
“裡正。”趙嘉轉過頭,看向臉色發青,大冬天卻冒出一頭汗的裡正,“身為一裡之長,縱容惡徒,戕害有功之家,你可知罪?”
“回、回縣尉,民知罪。”
“知罪就好。自今日起,力田接任裡正,你和你的女婿,”趙嘉舉起鞭子,指了指滿身鞭痕的無賴,“一起罰為城旦。”
聽聞此言,裡正雙腿虛軟,整個人癱在地上。
處置完裡正,趙嘉高踞馬背,看向鄉吏和裡民,揚聲道:“自今起,凡有搶占貪墨戰功賞賜者,一律照此例。助紂為虐者同罪,相隱者同罪!”
一箱竹簡不是白看。
漢承秦律,趙嘉行此法有理有據。
敢搶奪戕害軍伍之家,就要做好挨鞭子的準備。有前例仍不悔改,他不介意殺一兩個,讓這些人知道,有的底線不能越,越過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