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苑位於長安城郊, 本為秦時修建的苑囿, 其內有夯土紋瓦建造的宮室,供帝王貴人射獵的園林,以及休憩遊玩的園池。
建築雖有缺損,卻是依山傍水,規模宏大,足可見當年盛況。
苑內畜有獸類禽鳥,種類繁多。
一旦號角吹響,野鹿成群奔跑, 雀鳥振翅而起,鋪天蓋地。
漢高祖立國之後,鑒於多年戰亂, 民生凋敝,都城的百姓也少食果腹, 下聖旨, 將苑囿園池還於民, 許百姓墾殖種粟,打獵伐木。
武帝為建少騎, 收回苑囿土地,取數縣之地為獵場和訓練場,命少騎紮營訓練,勤習騎射。遷走的百姓得賞粟米絹帛, 並於城郊另置田地。
這片廣闊的苑囿即為上林苑前身。
兩年後,規模宏大壯麗的建章宮也將興建於此。
此時的林苑建築尚未修葺, 多數仍為秦時遺跡。農人建起的木屋陸續被推倒,殘留的地基被匠人巧妙修整,同挖掘出的溝壑渾然一體,成為騎兵障礙訓練的組成部分。
邊軍抵達長安後,奉命駐紮林苑,營地距少騎營不到五百米。
演武定於十五日後,在此之前,趙嘉、魏悅和李當戶將隨邊軍同駐營內,不可隨意走動。
宦者未言麵君之期,三人都有準備。
演武之日,天子必當親臨。
屆時,展現出邊騎和步卒的勇猛果敢,博得天子好感,事情會更加順利。
思及此,趙嘉定下心來,叫來隨軍的文吏和書佐,一道道命令發下去,迅速得以執行。
在屯長和隊率的號令下,邊軍紛紛下馬,卸車取來工具,將營地進一步平整,其後砸下木樁,搭起帳篷。
在趙嘉的帶動下,全軍都似有了強迫症,包括匠人在內。武器、鎧甲之外,利用剩下的顏料,帳篷都被漆成同色。
搭建帳篷時,左右前後距離都有要求,未必要分毫不差,但就視覺感官而言,必須要成行成列,儘量保持齊整,一眼望過去,做到森然有序,整齊劃一。
如有參差不齊,負責該處的兵卒和輔兵都要受到責罰。最輕一級,也要披掛全身甲,佩雙盾長戟,繞營地跑上五圈。
邊軍搭建營地時,少騎抑製不住好奇心,站在不遠處觀望。
看到騎兵下馬,和步卒一同平整土地,挖掘塹溝,立起拒馬,尚不覺得稀奇。
到木樁打下,輔兵打開蒙布,從大車上搬下帳篷,一座接一座立起,齊整的營地逐漸呈現在眼前,觀望的少騎不由得麵露驚愕。
甲胄同色,兵器同色,戰馬同色,連帳篷都是同色?
這是邊軍的規矩?
為何他們從不曉得?
未等他們想明白,突然有二十多名邊軍走到拒馬前,各披全身甲,兩麵大盾背在身後,盾上負有長戟,身左佩有短刀,手中還抓著一把長矛。
這樣一身打扮是要作何?
就在少騎滿頭霧水,不明所以時,幾名邊軍動手搬開拒馬,餘者迅速列隊。在一聲哨音之後,開始繞營地飛跑。
觀其速度,絲毫不亞於少騎中的斥候。
最關鍵的是,他們身上的負重,少說也有十多斤!
邊軍跑過一圈,速度絲毫沒有減慢;第二圈,步伐仍保持一致;第三圈,彼此間距離稍有拉大;第四圈,五人組成第一梯隊,同餘者的距離越來越遠。
第五圈,速度最快的五人接連越過終點,慢走一段距離,氣息很快恢複平穩。落後的十多人也陸續抵達,待氣息喘勻,回到營中,卸下大盾長戟,繼續掄起木錘乾活。
目睹整個過程,少騎目瞪口呆,頭皮發麻。
如果是刻意挑選,他們尚不會如此吃驚。問題是以方才的情形,這二十多人分明是犯了營規,被拎出來受罰!
這樣的耐力和速度,擱在長安諸軍中,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雙腿跑得快,上馬不一定強?
做夢去吧!
為首的隊率心頭發沉,表情凝重。
在邊軍抵達之前,少騎營上下都憋了口氣,以為憑自身的本事,必然不弱於邊軍,等到演武時,很能同對方比劃一下,甚至拔得頭籌,在天子麵前爭得榮耀。
隊率也是如此想。
少騎是天子親軍,選拔極為嚴格,必須是良家子,身高八尺,體力強健,馬術精湛。
在奔馳中挽弓,能精準射中兩百步外的靶心。並能策馬跨越塹溝,在行進間列陣衝鋒,揮刀砍斷手臂粗的木樁。
這樣的標準,已經超過大部分精銳。
少騎成軍後,配有鎧甲強兵,戰馬都是精選,就如彭修所言,觀人不是鼻孔朝天,也不差多少。
然而,此刻見到邊軍,在場的少騎都生出聞名不如見麵之感。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自以為是精銳,和麵前的邊軍相比,隊率卻有些沒底。
但不比就膽怯,就認輸?
自是不能!
“回營!”
隊率調轉馬頭,率麾下返回營地。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將所見稟報君侯,接下來的五日,全營訓練加倍,就算真不是對手,也要展現出少騎營的強悍,絕不能讓對方看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