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代王入京之後,老實得不能再老實,遇人就陪笑臉,還是沒少被人鼻孔噴氣。尤其是輩分高的幾個諸侯王,噴氣不算,就差抄起拐杖給他一頓好打。
代王的委屈,劉徹全部看在眼裡。
鑒於這種主動背鍋的精神,天子下令,在代國內建馬場和畜場,從長安送去織工,手把手教會羊毛紡線,禽絨製衣物被褥之法。
這些方法都是由邊郡獻上,且附有趙嘉之名。
考工室製出成品,不僅實用,樣式更為精美。
丞相衛綰得宮內賞賜,看到其中之利,不顧“垂垂老矣”的人設,當日就請見天子,言此物保暖,冬日可取代獸皮葛麻。經商隊市出,亦能獲取不菲利潤。
至於原料出產,衛丞相表示,漢家少地放牧,北邊不是有大片的草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鋒刀所指皆為隸臣!”
天予當取,天不予,就發兵去奪!
總之,乾死匈奴,打通商路,順便把草場搶過來,讓歸降的胡人為漢朝放牧!
衛綰的奏請已經很不客氣,竇嬰和直不疑更是強硬。
“順者圈為牛羊;逆者如殺犬屠狼!”
君臣保持一致,這次演武就是訊號。
一為彰顯武威,讓諸侯王老實些,為進一步收權朝廷釋放訊號;其二,就是要考察國內軍隊,以待他日出兵草原,抽調最強者,幾波乾死匈奴!
對此,魏悅和李當戶都有猜測,趙嘉也有所察覺。反倒是少騎營,一心想要和邊軍掰腕子,除了平陽侯曹時,從上至下,基本摒棄外物,一門心思加碼訓練。
臨到演武日,武帝禦駕出宮,太仆公孫賀親自為天子馭車。
劉氏諸王的車駕排成長龍,輪聲轆轆,旗幟招展。
馭馬的國官俱著甲胄,同行護衛皆為昂藏大漢,披掛全甲,騎高頭大馬。
隊伍行過城內,百姓夾道。
手持長戟的漢軍立在道路兩側,天子車駕行經,“陛下千秋萬歲”之聲不絕於耳。
劉徹安坐車內,一身黑色袞服,冕冠垂下旒珠,腰側佩有寶劍,氣勢猶如山嶽。
車輪壓過土路,車架微微晃動,旒珠輕聲撞-擊,遮去天子年輕英俊的麵容,僅現出剛毅的下頜,以及縛於頜下的係帶。
“陛下,將出城門。”
公孫賀揚起長鞭,同色駿馬加快速度。
隊伍行出城門,路旁早有騎士等候。
“往林苑。”
“敬諾!”
演武之地定在長安郊外,距邊軍和少騎營地不遠。
早在兩月之前,演武場就被包圍起來,平整出大片草地,並為步騎比武設置障礙,立起靶子。
演武場北側立有高台,為天子、劉氏諸王及長安貴人觀看操演之處。
沿校場東西兩側,每隔百米立有木架,架上支起皮鼓,身材壯碩的軍伍手持木錘,以鼓聲傳達號令。鼓外另有旗架,軍伍立在其上,以旗幟指引和變換隊列。
此外,號角、木哨和圓鼓都將用於各軍指揮,一切的一切,隻為能在演武中取勝,拔得頭籌。
天子及諸王車駕抵達,沿木梯登上高台。
參與演武的邊軍、少騎營和王國軍隊皆於校場列陣。
其中,黑甲黑盔,連兵器都是黑色的邊軍最為醒目。除隊列整齊,行動恍如一人之外,縈繞周身的煞氣,足以令人側目。
鼓聲起,數萬人同時以長兵頓地,吼出高昂的戰意。
“戰!”
三鼓之後,步卒列陣,在行進間變換陣列,盾手在前,槍矛兵在後,弓箭手位於最後,刀牌手隱於其間。
依旗兵號令,各支隊伍列成長陣,捉對開始廝殺。
漢時演武,絕非隊形操練即罷,無論騎兵還是步卒都將全力拚殺。
這樣的演武,必然會出現死傷。但正是實打實的對戰,才能展示出軍隊真正的實力。
演武場南側立有一座高塔,塔上-插-有漢旗,最先奪旗奉於禦前者,即為最終勝者。
木塔四周圍有大片樹木,並有暗藏的陷阱。軍伍想要成功奪旗,除了要戰勝對手,更要避開所有陷阱。
趙嘉率領步卒,魏悅和李當戶各領騎兵,自演武開始,就如虎撲羊群,不顧一切向前衝鋒。
盾兵的本職是為防守,但采取趙嘉的訓練方式,加上對武器的改進,硬生生將兵種帶上另一條路,點出完全相反的技能:進攻!
百餘壯漢組成盾牆,無視飛來的箭矢,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協調性齊頭並進,猛衝向對麵的王國軍隊。
衝到近前,盾兵齊聲高喝,未如預料般掩護槍矛兵和刀牌手擊敵,而是繼續加速,以盾牌乃至自身為武器,硬生生-撞-開對手防線,撕開一條缺口。
槍矛兵緊隨而至,借長兵優勢,挑飛對麵的盾手和槍兵;刀牌手互相配合,尋找缺口,直撲對方的弓箭手。
邊軍弓手拉開弓弦,目標卻不是對戰的步卒,而是位於步卒兩側騎兵。箭雨覆蓋,確保一個都不放過。
滅掉第一支王國軍隊,邊軍全靠步卒,騎兵壓根沒有動手。包括追襲殘兵,都是步卒代勞,而且還是披著全身甲的盾手!
背著大盾,兩條腿追四條腿,儘管沒能實現反超,卻能在奔跑中投出短-槍,將殘兵擊落馬背。
此情此景,簡直不可思議,說出去都未必有人相信。
饒是劉徹早聽過稟報,知曉邊軍的訓練和作戰方式,此刻也不由得呼吸加重。遑論之前被蒙在鼓裡的劉氏諸王。
除了身處邊陲,對邊軍有一定了解的代王,餘者都是滿麵震驚。
震驚於這樣一群人形兵器,震驚於視為精銳的王國軍隊,一個照麵就被砍瓜切菜,全無還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