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年,郅都在濟南的凶名能止小兒夜啼。每次提到郅太守,豪強無不噤若寒蟬。遇上手握屠刀的蒼鷹,甭管背景如何,都得約束家中子弟,不想被滅掉全族,絕不可胡作非為。
寧成仰慕郅都,投身於酷吏事業,在濟南的凶名絲毫不亞於前任。
鄭當時無為數年,遇到豪強和不法商賈膽敢踩線,實在忍無可忍,突然間-爆-衫,丟飛謙和光環,抄起長刀,直接來一個連-環-砍。
災難當前,膽敢行不法事,殺一個算你運氣,殺全家就自認倒黴。
有“成功案例”在前,趙嘉需要做的就是手握實據,讓旁人挑不出錯來,然後該怎麼殺就怎麼殺,殺到這些鬼蜮之輩心驚膽寒,不敢再生出禍害災民為己謀利的心思,方才算是成功。
韓嫣支持趙嘉,願同他一並擔責。
如非北方匈奴異動,其他三營需在長安待命,隨時準備奔赴邊郡,魏悅、曹時和李當戶必會請命一同前往。
魏尚和李廣身為邊郡太守,多年為國守護邊疆,立下赫赫戰功,朝中上下都要給幾分麵子。曹時襲侯爵,尚長公主,他若一同前來,更能添幾分保障。
可惜事難萬全,匈奴集結大軍,戰端隨時會開啟,天子親軍必然要開赴邊塞,無法全部調來賑災。
出發之前,魏悅交給趙嘉一份帛書,是他親自整理的十六郡官員名錄,以及當地有名的豪強。
最為難得的是,他在帛書中繪成關係網,包括這些人在朝中的姻親、故舊乃至同鄉。凡是能想到的,一概詳細列出,確保不會漏掉一人。
翻閱過帛書,趙嘉不由得心生佩服。
魏三公子簡直就是行走的資料庫,一座人形圖書館。
有這份資料在手,趙嘉行事更有底氣。同韓嫣對照名單,參考天子交給他的名錄,兩人迅速鎖定三家,決定抵達東郡後立即動手,解決惡徒的同時,給其他豪強一個震懾。
必須讓這些人明白,他們身負-皇-命,此行一切均為百姓。誰敢在這個關頭行不法事,官商勾結,欺上瞞下,損人利己,都將腦袋搬家,必死無疑!
隊伍經過險些決口的堤壩,韓嫣調動一批士卒,前往替換護堤數日,全身都被泥水包裹的郡官和百姓。
“用些熱水,包子蒸餅管夠。”
公孫敖和趙信牽起長繩,將船身固定在堤壩附近,隨後將滑輪掛在繩上,一筐筐蒸餅包子順勢滑動,送到青壯麵前。
這些都是趙嘉提議,由墨者和方技家聯手打造。原本是訓練所需,如今裝到船上,同樣能幫上大忙。
郡官和青壯補充過食水,短暫休息片刻,除幾人發起高燒,實在堅持不住,不得不返回郡城,餘者無一退走,堅持守在險處,隨時準備填補缺口。
經文吏說明,趙嘉方才知曉,人群中兩個主事的青年,分彆是東郡太守的三子和主簿的長子。自堤壩首次出現險情,兩人就守在此處,迄今兩月有餘。
早在水泛時,東郡太守的長子就失去消息。次子出城後和兄弟失散,恐也是凶多吉少。
“使君,請受嘉一拜!”
東郡太守扶起趙嘉,口中道:“在其位謀其政,為朝廷牧守一方,自當護民愛民。吾膝下三子長於膏粱錦繡,飯衣無不得自百姓。遇天降災禍,大水為虐,自當挺身而出。縱破家殞命,亦不能退於人後,此方不負人主之恩,不負百姓供養,不墮世家之名!”
話落,東郡太守眺望身後,在人群中望見三子,疲憊的麵上並無傷悲,儘是驕傲。
隊伍進-入郡城,因文吏數量不足,太守和主簿親自主持調撥,將糧食和藥材發往各縣。如非實在不能離開,他們必定會親往各縣,確保糧藥發到災民手中。
了解到第一手情報,趙嘉動筆寫成奏報,和韓嫣一同落印,交同行的繡衣使者帶回長安。
如數卸下物資,趙嘉和韓嫣沒有多做停留,隊伍又連日趕往濟南。
途中遇到一支販僮商隊,且正和三家買主交易,趙嘉一聲令下,衛青和趙破奴從船頭一躍而下,率兩什步卒衝上前,將這夥惡徒儘數擒拿,連同三家買主,一個都沒能跑掉。
“大膽!你可知我家主是誰?!”一名身著直裾,明顯非僮仆之流的男子叫囂道。
“是誰?無妨說來聽聽。”
趙嘉立在船頭,俯瞰被扭住雙臂,半身浸在水中的男子,嘴角微微掀起,眼底卻無半分笑意。
擔心被惡徒跑掉,趙嘉途中躍上飛舸,同大部隊脫節。男子不知曉他的身份,錯以為是哪家要爭搶家僮,這才放膽叫囂。
不料想,威脅話音剛落,黑壓壓的船隊突然出現在水麵,陸續停在趙嘉身後。
看到船上的軍伍,再看立在船頭的趙嘉,青年臉色慘白,心中陡然生出一個念頭: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