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隆隆, 號角吹響。
冷風平地而起, 卷起漫漫黃沙。萬馬奔騰,天地為之色變。馬蹄踏過,儘是枯草碎石, 下一刻刀光閃爍, 飛濺猩紅熱血。
“殺!”
上千輛武剛車由駑馬牽引,列成環形陣,如黑色山嶽, 阻住匈奴逃生之路。
車頂放下擋板,五千弓箭手列陣車後, 弓弦拉滿。伴著將官的命令,車上機關開啟, 飛出兩指寬的鐵-弩,弓箭手仰天齊射, 箭雨呼嘯而出,劃過長空,直撲匈奴騎兵。
“為大單於!”
匈奴陣中響起號角,本部勇士和彆部隨扈不分你我,組成最擅長的衝鋒隊形。在都尉和萬長的喝令中,雙腿夾緊馬腹, 單手攥緊兵刃,拚命揮動韁繩, 驅策戰馬衝向漢軍軍陣。
“放箭!”
軍臣單於立在車上,身後的旗幟和鷹雕無比醒目。縱然有箭矢淩空飛來, 始終無畏無懼,甚至不曾移動分毫。
王庭禁衛守護在大車兩側,不斷揮舞兵器,擋開落下的箭矢。必要時,不惜以身為盾,頂住密集落下的箭雨,確保軍臣單於安全無虞。
隻要大單於還在,胡騎就有死戰的勇氣。
缺少鐵器沒關係,弓箭的射程不如漢軍也無礙,頂著箭雨衝到射程之內,在馬上一樣能開弓射箭。
有人開弓前墜馬,有人放出一箭即被正麵飛來的鐵矢穿-透,能射中漢軍的寥寥無幾。
然而,始終無一人畏懼退後。
胡騎拚命衝上來,接連倒在衝鋒的路上,又不斷重複同一過程。
在呼嘯的箭雨中,雙方的距離變得越來越近。
麵對逼近的敵人,陣前的壯士以肩膀頂住大盾,阻擋箭雨的同時,準備迎接匈奴戰馬凶狠的衝-擊。
趙嘉站在陣中,目睹匈奴騎兵的悍勇,愈發清楚地意識到,橫絕一世,分-裂-西遷後,仍能讓歐洲心驚膽寒的匈奴帝國究竟意味著什麼。
“投矛!”
匈奴的勇猛值得敬佩,但於漢朝來說,絕不容許身側盤踞如此強敵。
這個惡鄰視漢邊如“牧場”,動輒揮師南下,劫掠財富,屠戮邊民,使得邊塞連年烽火,少有安穩的時候。
數十年的交鋒,彼此結下血仇,除非一方徹底倒下,否則戰爭絕不可能停止。為國為民,為漢家百姓的生存,匈奴必須逐滅!
隨命令傳達,武鋼車後,弓箭手讓開位置。
三千壯碩的軍伍排成方陣,在匈奴騎兵抵近時,身體後仰,用儘全身力氣,將帶有鐵刺的短矛投出。
與此同時,武剛車觸動第二重機關,毒-煙-筒陸續飛出,在匈奴騎兵頭頂燃燒-炸-開,釋放出刺鼻的濃煙,並有石子碎木飛濺。
因風起之故,濃煙效果不大,很快被吹散。爆開的碎屑和石子卻給匈奴帶來不小的麻煩。凡是煙霧籠罩處,不斷有胡騎捂住雙眼和臉頰,慘叫著從馬背跌落,在地上痛苦翻滾。
可惜援軍來得匆忙,為抓緊趕路,儘快形成包圍,攜帶的-毒-煙-筒數量有限,僅能給匈奴前鋒製造短暫混亂。
待到煙霧徹底散去,匈奴很快重整旗鼓,在號角聲中,又一次向漢軍發起衝鋒。
軍臣單於仿佛鐵了心,一定要從東北角撕開缺口。
胡騎舍生忘死,一批又一批衝向趙嘉和李當戶防守的要害。
隨著胡騎大批壓上,漢軍的箭矢消耗陡然增多。戰鬥開始不到半個時辰,武剛車後飛出的箭雨,肉眼可見變得稀疏
匈奴都尉和萬長抓住戰機,高吼著帶頭加速:“為大單於!”
胡騎凶性-爆-發,吼叫著驅策戰馬,猛衝向橫列的盾陣。
“穩住!”
衛青和趙破奴飛馳傳令,漢將發出高喝,持盾的壯士行動一致,身體前傾,用肩膀抵住大盾,雙腿牢牢固定,彼此互為支撐,哪怕被戰馬踏死,也絕不後退半步。
轟!
匈奴前鋒衝到陣前,戰馬速度不減,準確來說,已經無法減速,隻能隨著騎士的動作,正麵-撞-向高過人肩的大盾。
刹那之間,猶如山石崩裂。
前排戰馬脖頸折斷,馬上騎士被漢軍的長矛穿透,掛在矛身上,變成一個個血葫蘆。
盾陣被撞得內凹,十數名壯士雙腿折斷,內臟碎裂,控製不住倒飛出去。落到地上時,口中噴出血沫,再也動彈不得。
匈奴人不畏懼生死,不惜以命換命,隻為衝開漢軍的包圍。趙嘉和李當戶當機立斷,在軍陣出現不穩時,親率騎兵迎戰,和衝陣的胡騎正麵廝殺。
朔方守軍從側翼支應,被彆部隨扈阻截。
在本部騎兵的帶領下,這些彆部蠻騎簡直像脫胎換骨,視死如生,和漢軍展開鏖戰。
朔方太守和都尉披堅執銳,斬殺三名匈奴千長和五六名部落首領,才將對方的攻勢壓下。可想要繼續前衝,撕開近萬胡騎,支援趙嘉和李當戶,絕非容易之事。
戰場的東北和東南方向喊殺聲震天,戰鬥很快進入白熱化。
與之相對,由曹時、韓嫣負責防禦的西北,以及由李廣親自設伏的正北,匈奴騎兵固然在衝鋒,攻勢卻弱了一截。
無論匈奴打什麼主意,李廣始終不動如山,依照戰前製定的計劃,封堵住北行之路。
曹時和韓嫣終歸年輕,眼見趙嘉李當戶陷入苦戰,自己這邊卻是不溫不火,心中難免焦急。
韓嫣且能深思熟慮,曹時卻有些熱血上頭,將防守的任務交給韓嫣,親自調撥三千漢騎,準備直撲軍臣單於所在。
正常來說,數萬人的混戰,為打開僵局,采取奇襲並不為過。可惜曹時經驗尚淺,錯看軍臣單於,也低估了匈奴人為保存有生力量,究竟能做到何等地步。
見漢軍變換陣型,早有準備的右賢王立刻帶兵衝出。
作為配合,軍臣單於高舉短刀,下令中軍吹響號角,助右賢王率軍突圍。
這麼做的結果,一方麵能給右賢王製造突圍的良機,另一方麵卻會徹底暴-露匈奴的意圖。軍臣單於以身為餌,注定被漢軍重重包圍,再無逃出生天的可能。
“大單於,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