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三年,四月,朔方太守趙嘉下令,征羌、氐、丁零及鮮卑青壯五萬,築朔方城及要塞。
同時辦法的,還有一份“捕野人令”。
令中寫明,野人遊蕩草原,聚為匪盜,為禍郡邊,屢捕不絕。令各歸降胡部,如獲野人,可抵本部青壯勞役。
“捕十抵一,捕百抵十。”
如果捕到的野人足夠多,超過部落應出的人手,郡內還會給以獎勵,新鹽、絹帛、牛羊及柘糖皆可以市換。表現最好的胡部,還有機會推舉勇士,成為漢軍輔兵甚至是正卒。
告示張貼在城內,由長吏每日宣讀。
草原各部接連得到消息,首領和祭師紛紛合計,認為趙太守的命令不能違背,必須嚴格執行。誰敢冒出不服的苗頭,必須立即壓下。
這可是個凶人,殺起人來,足能和現任的雲中守魏悅並駕齊驅。
從馬邑之戰,到殲滅白羊王和樓煩王所部,再到北擊草原,西征荒漠,死在他手中的匈奴和隨扈勇士不計其數。敢不從他的命令,天曉得會不會被-屠-部。
歸降就有免死牌,就能硬起脖子抗命?
真有腦袋進水的他們管不著,總之,自己絕不蹦高作死。
各部也意識到,自己出勞役不太劃算,一旦青壯都跑去築城,部落缺少防護,女人的戰鬥力雖然不弱,遇到暗中窺伺的仇敵和盜匪也難保會翻船。
仔細對比,抓捕野人明顯更合實際。
首先,遊蕩在草原上的野人會偷竊和搶劫牛羊,還會襲擊落單的女人孩童,在各部牧民的眼中,屬於必須清除的禍患,發現就會射殺;
其次,抓捕野人不僅能免勞役,還能換得獎賞,運氣好的話,更能在趙太守跟前刷一波好感,無疑是一舉數得。
更何況,如今的草原和早年不同,隨著匈奴連續戰敗,建立的龐大帝國徹底崩塌,四處遊蕩的野人連年增多,其中不乏殘軍和逃兵。
這些人聚集起來,不僅會騷-擾邊郡,對期望安穩的彆部同樣是不小的威脅,自然是越早清理掉越好。
決定作出之後,羌和鮮卑最先動手,在陰山南麓大肆掃-蕩,篦子一樣過了數個來回。氐和丁零動作稍慢,陰山南麓搶不過,隻能往北麓搜尋,同時向西延伸,野人沒少抓,還順便清掉兩支盤踞在荒漠邊緣,專門襲擊商隊的匪盜。
在被氐騎和丁零戰車打上門時,匪盜上下都是懵的。
他們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好好呆在荒漠綠洲,壓根沒出“家門”,這些本該在草原遊牧的打過來算怎麼回事?
氐人和丁零目的是為抓人,自然不會好心為他們解惑。
十數輛戰車闖入綠洲,輕易碾碎簡陋的防禦工事。騎兵如潮水湧入,一路橫掃,追得匪徒狼狽逃竄,連駱駝都來不及牽,就被套馬索接連捆住,拖拽在馬後。
戰鬥過程中,氐人和丁零人驚喜發現,在漢和匈奴麵前,他們是實打實的戰五渣,對上羌騎和鮮卑,基本也是輸多勝少,戰績很是拿不出手。而眼前這些穿著奇怪,有鐵器都打不贏的匪徒,竟然比他們更渣!
此時此刻,他們終於體會到,將沒用的渣渣踩在腳下摩-擦,是何等地痛快和爽感。
戰鬥結束後,氐人和丁零人瓜分戰利品,發現馬匪的首領竟然是月氏人。想到郡內最近透出的口風,都是一陣興奮,顧不得繼續向西,第一時間把人送回邊郡。
大軍西征時,樓蘭遭到劫掠火焚,種種跡象和證據都指向匈奴和月氏。
隻是匈奴被漢軍揍得沒脾氣,不是藏進漠北叢林,就是西逃得無影無蹤,自然沒法追究。月氏還留在原地,做著證據都被清掃,自己安枕無憂的春秋大夢。
殊不知,樓蘭國王和大臣沒少抱著漢天子的大腿哭,劉徹也時常拿出自己的小本本,沒少對著月氏畫叉。
之所以一直沒動手,實是西征結束不久,邊郡太守麵臨交接,暫時穩定為上。
如今魏悅在雲中走馬上任,趙嘉出任朔方太守,雁門有郅都坐鎮,上郡更有李廣這根定海神針,邊地固若金湯,漠南徹底納入漢朝疆域,漠北也即將並入版圖。
繼續按部就班,穩步推進,下一個就是西域。
這種情況下,月氏橫在中間,說歸不歸,說降不降,愈發讓劉徹看不順眼。
氐人和丁零送上的證據,嚴格說來,牽連不上月氏五部翕侯。
畢竟除首領之外,兩百人規模的盜匪,僅有十多個出自月氏部落。但這不妨礙趙嘉和韓嫣著以筆墨,由長安大佬潤色,再經有司謄抄一番。
天子蓋章之後,月氏聚民為盜,劫殺往來商隊,漢朝出兵伸張正義,自是理所當然,順應民意。
這次朝廷出兵,趙嘉、魏悅和李當戶等均未掛帥。
經朝中大佬舉薦,以衛青、趙破奴和趙信等年輕將領率兵。李敢、魏昱、桑弘羊等少年加入軍中,隨大軍一同出征,期望能戰場立功。
此外,軍中不乏趙嘉熟人,例如此前任長樂宮衛士丞,在竇太後去世後,轉調未央宮的張次公。以及和竇良、陳蟜等一同加入五營,卻沒能熬過訓練,灰溜溜返回家中,被父兄狠狠收拾一頓,踢到邊郡的一乾紈絝子弟。
大軍途經朔方郡,暫時休整兩日。
趙嘉驚訝發現,軍中竟然還有一支“使團”。
正使不是旁人,正是點亮嘴炮技能的前臨江王劉榮。
副使是個生麵孔,經劉榮介紹,趙嘉方才知曉,這位笑容和善,言辭之間令人如沐春風的儒雅中年人,正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博望侯張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