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和道:“寡婦歸娘家,還得看娘家的眼色,娘看了一輩子眼色,不能去!”
張興柱氣的眉心直跳,抬手就要打,又想到這不是親兒子,又生生的收住了。
“你彆氣……”張融融道:“安和說的也不是沒道理!”
“姑,他們不敢給你眼色看……”張興柱紅著眼睛道。
“可也不能連累你臨老了還要看兒子兒媳的眼色啊……”張融融歎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咱倆幼時的記憶,也隻咱倆記得了,他們……都是感受不到的。你可明白?!”
感受不到就不會有共情,有同情。凡事隻會自私自利的為自己著想,哪裡能為老一輩的想呢?!幼時受的苦難,那些記憶,終究隻是屬於他們兩個的,而不是屬於他們的兒女的。若是連這個也看不開,恐怕反倒埋怨起小輩來。她能叫張興柱為了她,為了舊時的記憶,那些沉重的,黯暗的記憶,而與自己的家人翻臉麼?!
她知道他想補償,但事情不是這麼做的!
張興柱嘴唇直抖,想說什麼,卻被張融融給拍了拍手安撫住了。
張興柱不知怎的,眼眶紅的不行了,便道:“他們不肯,我便舍了家財,隻要些養老田,從家裡出來,奉養姑母,不連累他們!”
這個決心,難免也叫張融融動容。若論情份,她與張興柱的母子情,恐怕比這三個兒子還要深。那些黯淡的,灰暗的幼年所留下的深刻回記,終究是在他與她的心裡刻下了印跡,很深很深的傷痕。幼年的傷,需要一生來治。也許這就是原因吧。
張融融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歎了一口氣!
張興柱卻以為她答應了,道:“姑姑到時候彆嫌我吃得多就好……”
他不年輕了,如今對家人也有了交代,該是時候奉養老姑的時候了。這不止是為了彌補遺憾,更是為了治愈他自己。況且這一次,他真的被嚇到了。他雖是侄兒,卻也有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恐慌。
“娘!”王安和怔怔的,似乎想說什麼,張融融卻已經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張興柱忙道:“先讓老姑休息,有什麼事等姑緩過來了再說。走,出去,都出去!”
王安和一肚子的話隻好又咽了回去,與孫氏對視一眼,出去了!
“你也出去!”張興柱對王安福冷笑道。
王安福之前是一句話也沒說,看了一眼話變得多了的張桂枝,不知怎麼的,有點忐忑,悻悻的出去了!
王安和對裡麵的張興柱道:“表哥,我給你輔個榻,晚上歇我家裡吧!”
“用不著,我歇姑屋裡,”張興柱道:“你們也用不著說什麼避嫌的屁話!這世上,若說親,再沒有我和我姑親的。就是你們,也得靠邊站!”
王安和一噎,噎了半天沒說話。
孫氏低聲道:“……表哥認真的!這要是真把娘接走了,我們得要被村裡的唾沫淹死,娘又不是沒兒子,被侄兒接走算怎麼回事!大哥大嫂不想奉養,我們養吧!”
王安和瞥她一眼,道:“怎麼?!想通了?!”
孫氏瞅了一眼張興柱,道:“吃不了虧!”是吃不了虧,娘在他們家,有張興柱時不時的補貼,娘能窮嗎?!娘有錢,哪怕手指縫裡漏點出來都是好的。今時不同往日了。以往張興柱來看娘,是不給銀子,因為給了也被公公和奶奶給掏走了。但是現在壓在娘身上的人都死絕了。婆婆不再是以往的婆婆了。
王安和冷笑一聲,笑的孫氏怪不自在的,想要說點啥,王安和啥話也沒說,就去廚房了。
這還沒到廚房呢,就聽見大房的聰聰嚎叫起來了,哭的在地上打滾,道:“……我要吃雞腿!我要吃雞腿!”
裡麵傳來小錢氏的哄聲,道:“……這不是雞腿嗎?!”
“不是還有一個嗎?!我要吃兩個,我要吃兩個!”聰聰滾在地上不肯起來,撒潑耍賴,道:“奶奶都要死了,吃啥雞腿,還我雞腿,還我雞腿……”
王安和聽的拳頭都硬了!
身後卻一陣風一樣的卷進去一個人,一看,正是拳頭繃的緊緊的王安福。他一進去就響起啪啪幾聲,大罵道:“吃雞腿!老子要你吃!吃個夠!你奶不配吃雞腿,就你配!慫崽子,今天打死你個不孝孫!”
孫氏走到王安和身後,撇了撇嘴道:“……大哥好大的邪火,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