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回家,回咱家……”張興柱抹了抹眼睛道。
索性往後餘生,他有時間彌補姑姑。那兩個畜生一樣的東西,以後全給忘了。
“姑往後可會後悔沒要養老田?!”張興柱道。
“村裡的地哪有那麼容易要的,要這地就不能出這村,一輩子綁在這村裡了,村裡的人哪會給外姓人一分一地?想要走,就不能要地。”張融融道,“你呢,可後悔?”
“後悔啥?”張興柱道:“要姑一輩子綁在這村裡,侄兒可不願!我還要接姑到城裡享福呢。守在這村裡作什麼?!”
張融融笑了。因為她知道張興柱是真心的。
“姑你放心,到城裡,我都安排好了。”張興柱柔聲,眼裡都是高興,道:“這些年我也積攢了些家底,在城裡也買了小院子,還有輔麵啥的,家財也略有些。雖家資不豐,但足夠了。”
“姑這些年也沒回過娘家,如今隻怕都不認得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孫,”張興柱道:“等到了城裡,我叫他們來拜見姑奶奶。敢對姑奶奶不敬的,我拿大棒錘他們!”
張融融笑的不行,道:“你比我行,兒孫都怕你?!”
“怕,怎麼不怕?!”張興柱笑道:“我日日與他們說,我雖沒了爹娘,卻有個姑,等姑老了,就接來養老。他們日也聽,夜也聽,耳朵都生繭子了,再沒有誰敢說不的。”
“你有心了。”張融融明白,他這是叫她放心的意思呢。彆擔心去了看人眼色,便是真有什麼小心思,那也是背後的。明麵上誰敢對長輩不敬!
張興柱笑道:“等到了家裡,我叫他們來給姑磕頭!”
張融融看向王安平,這小子眼紅紅的,眼裡既有不安,也有徬徨,雖離了那個不怎麼好的家,可是要去彆人家過活,終究是忐忑的吧?!
張融融道:“興柱,到了城裡,你先給我賃個小院兒……”
張興柱吃了一驚,道:“老姑你啥意思?!”
“為了安平,也不能叫他在你家裡啊,便是孩子們不說什麼,你親家也得說話。”張融融壓了壓他,道:“你先聽我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事情不是這麼辦的。我能帶著安平脫離這裡,就已是福分,再沒有去攪和你們家事的理,可我承你的情。去了,給我賃個小院,我還是賴著你過活的。怎麼?你不想養我不成?!”
張興柱又落淚了,道:“姑有什麼可擔心的,兒孫哪有不聽話的?!”
“你也難為。咱都老了,家都是要交給小輩的,便是我侄孫兒們都聽話,可是,安平在你家又算怎麼回事?!”張融融道:“也為安平想想吧。”
張興柱半晌沒說話,顯然熱情去了一大半,猶如被澆了一盆冷水。滿腔的憧憬全給破了。
良久,咬牙道:“行!大不了我家去就將家給分了,我跟著老姑侍奉,不叫他們在跟前礙眼。以後老姑就有兩個兒子。咱仨賃個小院兒住,叫安平與我學裁縫,將來也有一門手藝,不至於土裡刨食!”
“又說傻話!”張融融笑道:“學裁縫,我那侄孫們能高興,將來與他們爭生意,說的過去?!
張興柱真急了,道:“他們敢阻攔有彆樣心思,我打斷他們的腿!”
說罷也不理會張融融了,隻對王安平道:“想學嗎?!”
王安平看看要吃人的張興柱,又看了一眼張融融,道:“我,我聽娘的!”說完臉就抬不起來了似的,脹的通紅的低著。
這不成器的,膽小成這樣,沒個男子漢的擔當。張興柱能氣死,也是噎住了!
張融融聽樂了,笑道:“你彆難為他。這孩子膽小,卻不笨。隻是不知人情世故。卻也會看眼色。”
張興柱白了王安平一眼,哼道:“這小子哪裡笨?!也知道以後要仰仗娘生活,而不是大表哥呢!哼。”說罷自己也樂了。
當下兩人也不再多說,卻是各有各的堅持。張興柱心裡還有點賭氣,卻沒怎麼表現出來。主要是怕老姑以為他給她臉色看。
然而姑侄二人卻都是倔性子。張興柱是能答應另賃個小院,卻絕不能答應連生計也不叫他管。
張融融明白,張興柱能答應另賃個小院,是為了不叫她受氣。他雖能主張以後絕不會對姑不好,可是卻也老了,兒孫們若不敬著,不聽話,他又能怎麼?!
索性打定主意,分了家,另過活,也省得看眼色受氣。
人老了,其實是很無奈的一件事情。兒孫到了年紀,得了誌。對親老子是沒什麼,可是對一個姑奶奶,未必有他們爹的孝心和愧疚歉疚還有心疼。那些親情,都不過是張興柱一個人的記憶,人都是現實自私的。他們沒這個情份,哪裡又能講情義呢!
雖然現實殘酷些,但還是早早認清現實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