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女兒是真的看運氣, 結親更是看運氣,運氣好,結一個像樣的有規矩有禮數的人家, 運氣不好……隻能賠本認命。她若不是有爹和姑奶奶還有哥哥們兜底, 哪有今天?!
大妮對於張融融是真心的孝順,越活越知道,女兒家如同浮萍,命運若是眷顧你, 能兜得住你,哪怕運氣不好, 結親不利,也還是會有人愛護的。然而, 若是……
大妮垂下了眼皮,自從聽說季大嫂企圖點火把季家油坊給燒了大家一起死以後,她的心裡的感受更深。
季大嫂如今也不知如何, 還挨了打,她太軸, 隻怕是心裡已有心病難醫了吧?!
說實話,大妮若沒有張家兜著,若是落到季大嫂那個位置,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也許沒有季大嫂那麼烈的要大家一起死,左不過是真的受不住了,跳了井就完事了!
善良的人,不忍反手還刀,善良的人,懦弱的人, 沒本事的人,沒用的她,隻會狠心對自己下狠手。
所以,有張家兜著的她,是真的很幸福。
大妮再清楚不過自己的定位了,她就是一個沒誌向,沒大用的人。既便所求不多,然而,世道對女子苛刻,若非張家,她想要如今平靜安寧平和的生活,是做夢!
就算現在的生活,是真的平靜的很,她依舊隻是做點活,沒什麼大出息,她已經很滿足了,她更知道,兜住這一切的人是誰。她很清醒,冷靜而知足。
哪怕沒什麼用的人,能為家人付出一點微不足道的關切,她就有存在的價值。她創造不了大的價值,但她是真的儘心儘力的關心著愛她的每一個人。
有大妮在,張融融一切都用不著操心。事事都有她想著,生活細節上,有時候興柱和安平顧及不到的,都有她在。
張融融偏疼她一二分,其實也不奇怪。
季老娘看著送來的頭油,聞聞,她也識貨,原本就是做油坊生活的,對於油性特彆熟悉,這個氣味,這個留香,這個油的品質,是真的沒得說。
季老娘便知道,張家哪怕投入過多,也絕對倒不了。
她心情挺複雜的其實。
張家若是敗了些,也許能迫使大牛和大妮來家生活。張家若是興旺,這就算了吧,是妄想!提都不能提!
季老爹隔天就回來了,回來心情就極為沉悶。
“咋了?!”季老娘緊張的道。
“油坊徹底的黃了,年底說分成不分成,提也不用再提。徹底的沒戲了!”季老爹道:“三個打的不可開交,現在是老死不相往來了。老大還把老大媳婦打了一頓,鬨著要休妻。老大媳婦拿著刀要自儘,說,除非殺了她,否則,休妻,沒門。她要死也拖著一起死,活也要一起活。想要撇開她,分開她與兒女,除非她死……”
季老娘心頭一哽,差點吐出口血來。
“我看她是半點沒傷心,半點不怕鬨大,是鐵了心的要老大也彆想活好。”季老爹道:“這是兩個冤家湊在一塊了。置氣的夫妻也不是這樣的。這哪裡是置氣,這分明是冤家遇上窄路了,誰也彆想誰好……我來的時候,這兩個還在家裡大打出手呢。老大媳婦也狠,老大打的狠,她把老大給咬了。這麼大一個傷口,深的很。這哪裡是小咬,這分明是恨到了極點。她還在村裡放話,要是哪天她躺了屍,必是老大給毒殺了,到時候村裡若是不給她作主,她就化為惡鬼,叫村裡滅村,一個都彆想活,她還跑到她娘家去鬨了鬨,坐在大門口罵她娘家人,說一生幾個大老爺們,連娘們也不如,女兒,妹子在婆家被欺負了,連門也不上……哪天她要是死在夫家了,到時候一個個都彆想好,她要是冤死了,包管把娘家村裡也給滅了,一個個的劈腿也生不出來兒子,喪了良心的就這樣罵,她爹娘都在家裡哭,說是咋生了這樣一個要債的……”
“這個,這個瘋婆娘!”季老娘哽著,然後哭了,道:“……這天殺的,這是要把老大給作死啊。”
比起她當年,可厲害多了。
作妖,必是當年受到的迫害太多,所以反噬了唄。季老爹有話是說不出來,其實,老大媳婦搞成這樣,他們是有責任的。尤其是季老娘,更有責任。
可是老夫老妻的,作的孽,也指不出來,隻能認命!
季老娘難道不知道,她說不出啥話來,隻能在那落淚。
“村裡人都說她瘋了……沒人敢近她的身。”季老爹道:“老大算是栽在她身上了。兩口子現在結了仇,都不住一個屋了。她做飯也不給老大吃,叫老大自個做自個吃,這哪裡叫夫妻?!”
“她做的吃的,隻帶孩子們吃,錢和屋都霸占著住著,隻叫老大住小屋,老大氣的不成,不肯下地乾活,她就坐在門口罵,把他當成老牛一樣的罵……”季老爹落淚道:“……說是老大有種,明天就藥死她,有種就藥死她,或是半夜掐死她。以她的烈性,便是死了,這一輩子,他也彆想鬆快!”
“這是,這是記恨著當年老大不為她出頭呢……”季老娘大哭出聲,道:“是我造孽了。我造了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