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是稀罕這個, 海邊的人不稀罕,怕是都要吃吐了,那邊一張口, 風裡都是這個味兒,怕是也受夠了……”陶氏道:“那邊也多災多難的, 很多小漁村也是朝不保夕, 不僅得看天色過日子, 還是看海老爺發不發威, 若是起了海怒, 那一個大浪打來,船翻了, 村子也毀了,這樣的事,多不勝數, 那邊也是看著好過,真遭難了,是連躲的地方都沒有, 直接滅村……”
海嘯海浪有多凶猛,沒親眼見過也聽過。海還不像河江之類的可以疏通治理。所以,各地都有各地百姓的不易。
“但能把東西運出來, 日子總歸是好過的多。”李氏道。
“這倒是!”陶氏笑道:“現在這世道雖也有窮的, 但朝廷管著, 既便遇著了天災,也能活命。若沒天災, 隻要肯勤勞,日子總歸是能過得下去的。”
妯娌二人感慨萬分,正說著呢, 大妮來了,手裡拿著匣子,道:“大嫂,二嫂……”
李氏一見她這般就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了,笑道:“我們與大牛開個頑笑罷了,你還認真了?!好妹子,難不成住在姑奶奶這,我和你二嫂還天天惦記著你和大牛兜裡的東西?!趕緊拿回去,你們小兩口的樂趣就自個屋裡樂去吧。”
大妮扭扭捏捏,麵紅耳赤。
陶氏大笑道:“趕緊回屋收著吧,快點過來幫忙做晚飯。”
大妮都不知道說啥了,見她們真不要,這才應了一聲,吱唔道:“……大牛儘辦些這樣的事兒……”
陶氏笑道:“他惦記你還惦記錯了,若是不惦記你,你兩個哥也不叫你與他一塊。這珍珠雖好,可是你兩個哥難道就不能給咱買了?!將來等賺了錢,買更好的。”
大妮見她們是真心實意,真不要,便隻能作罷,反而認真的道:“嗯,將來叫大哥二哥買。”
二人轟然而笑,這大姑子有時候認真起來,有大牛有啥區彆?!
所以才說啥鍋配啥蓋吧。她與大牛這兩口子真挺好的。
大妮將東西收了就忙來幫忙做飯了。
晚上石頭等六人是分開辦輪流來吃飯的,好家夥,吃的頭都不抬。海魚這玩意兒是真沒吃過,砍成塊,燉上豆腐,那湯汁都是奶白奶白的,有一種特彆鹹香的香氣,比冬天曬的鹹魚還好吃,幾個家夥抬的頭都不抬,像豬一般的拱著吃,飯是盛了一碗再一碗。
張強張恒看的是哭笑不得,催道:“吃慢點,彆魚刺卡了喉,這魚大,刺大著呢……”
小子們也不知道聽見了沒有,反正速度是一點也沒放緩。
張興柱看的哈哈大笑,樂不可支,道:“就是這樣吃飯才熱鬨,看他們這樣,我都能多吃半碗飯,吃的香。”
張融融樂嗬嗬的,笑道:“吃完了鍋裡還有,不用客氣,自個盛!”
小子們一麵吃一麵點頭應聲。稀裡糊嚕的。
他們吃飯用喝來形容,雖然吃的快,但並不亂,並不是把桌麵灶台給弄的亂七八糟,雖然出自村裡,但天生的生長環境已經叫他們逐漸適應了珍惜每一粒糧食的習慣,來了張家夥食是真好,沒理由說因為夥食好的他們沒想到,還不限量供應他們就要浪費,因此吃的是巴不得把碗都給舔乾淨。
這樣的小夥子們又怎麼能讓人討厭呢?!
他們吃飯是不拘什麼姿勢的,要麼端著碗蹲在院子裡吃,要麼坐在台階上吃,吃飯聲音也賊大,但沒人嫌棄他們。
百姓家裡認為這一種是福氣。可能有些講究的人家,開始講禮,要求寢不言食不語,吃飯不準發出聲音。但普通百姓人家真沒彆個的,認為這就是福氣。
看著他們吃得香,張融融都覺得能多吃上兩筷子。
“還有海帶湯,多喝點,”張融融招呼著。
石頭應聲,心中在感慨著海邊的東西其實也挺好吃的啊,真不賴,這個魚是真香。還有這個叫海帶或是海草的東西,燉上湯咋也這麼香呢?!
他卻不知道,海邊人天天吃它,心裡也吃的煩的慌。
石頭對其它人小聲的道:“……來張叔家,哪一天都吃的像過年。吃一樣的飯,喝一樣的湯,還有果子和點心。咱們不能忘恩負義,要努力乾活來回報,曉得不?!不管將來我們咋樣,日子哪怕過好了,也不能忘了今天。”
其它人都點點頭。
其實他們處於懂事和不懂事的邊緣,但他們心裡是清楚的,很多村裡也有到鎮上做工的小夥子,他們吃什麼?!早晚都是稀的,隻有中午是乾的,乾的那一頓,也不過是饅頭,或是乾飯,但頂多是雜糧飯,能叫吃白米飯嗎?!饅頭能叫是白饅頭嗎?!菜呢,也不過是鹹菜,時令的菜蔬啥的,就算偶爾有肉,也不過是給一塊兩塊,想和張家這樣吃,是做夢。而且做工的與主家吃的是不一樣的,彆說上桌了,那端上來的東西都不是一個鍋裡燒出來的東西。很多稀罕沒見的,那是碰都不可能叫碰見。
張家是不忌諱一起上桌吃的,他們隻是習慣了不上桌,但哪一次不是叫坐在桌上吃飯的,飯鍋裡的飯吃的都是一樣的,還任添食,這種待遇,真跟自家人沒啥區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