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中國人掌握了同類技術,生產出了同類機床,哪怕品質上比博泰稍遜一籌,對博泰的市場衝擊也是難以估量的。中國人控製成本的能力實在是太可怕了,任何產品隻要中國人能造,其他國家的生產企業就隻能關張大吉了,人家的銷售價能夠比你的成本還低一半,你跟他們怎麼比?
“有什麼辦法能夠讓中國人放棄這種不必要的努力?”沃登伯格問道。他的問話也挺有意思,直接就稱中國人的努力是不必要的,這其實就是在暗示答案了。
“必須馬上恢複對中國的銑床銷售。”肖爾特不假思索地說。
“這樣一來,我們是不是就掉進中國人的陷阱了?”勞瑟爾提醒道。
沃登伯格說:“是啊,的確存在這樣的風險。如果中國人隻是虛張聲勢,目的就是誘騙咱們取消禁運,那咱們不就上當了嗎?”
“可是,如果咱們不取消禁運,中國人完全可能會假戲真做。”肖爾特說道,“他們的新型導彈的生產需要使用我們的精密銑床,如果他們不能從我們這裡獲得這些銑床,他們將不得不自己進行研發,屆時假的也會變成真的。”
“該死!”沃登伯格罵了一句,卻也說不清是在罵誰。他想了想,說道:“這樣吧,肖爾特,你親自到中國去跑一趟,帶上默斯,他和中國軍工係統有聯係。你爭取能夠和中國軍工係統的人見上一麵,探一探他們的底,以決定我們的策略。
“對了,那個齊木登教授,你也可以去會一會,他作為在中國的持不同政見者,或許能夠給我們提供一些不同的信息。”
帶著沃登伯格的授權,肖爾特和銷售代表默斯匆匆買了機票趕往中國。在機場迎接他們的,是博泰公司亞太服務中心的工作人員巴博卡。在前往賓館的出租車上,肖爾特迫不及待地向巴博卡問起這邊的事情:
“巴博卡,報紙上說,中國人準備投入2億歐元用於開發7種機床,這件事是否屬實?”
巴博卡點點頭說:“是的,我已經向82廠的采購部門打聽過了,他們說,這一次博泰公司變卦的事情,讓他們的高層非常惱火,決定投入一大筆資金用於開發替代博泰機床的產品。對了,82廠的采購部門也受到了他們上級的嚴厲批評,原來的采購部負責人被撤職了,更換了一位名叫韓偉昌的人。
“這個韓偉昌是一個非常滑頭的商人,和我們以往打過交道的中國軍工部門采購人員完全不同。他一麵告訴我說這件事已經毫無挽回的餘地,另一方麵又向我暗示,說他個人還是很喜歡博泰產品的。”
“這是什麼意思?”默斯詫異道。
巴博卡說:“我和中國軍工部門的一些技術人員私下探討過,發現他們對於拒絕博泰產品這件事的態度存在著很大的分歧。一部分技術人員態度很強硬,認為博泰的舉動傷害了他們的自尊,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會再接受博泰的產品。另外一部分人,則表示對中國自己的機床缺乏信心,他們更關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做出業績,至於是使用哪個國家的機床,他們並不在乎。”
“這是一種合理的現象。”肖爾特說,“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關心中國與我們之間的衝突的,對於一般的工程師來說,他們隻想得到最好的機床,隻有官員才會關注自主性的問題。”
巴博卡說:“我倒是覺得,官員們關心的與其說是自主性的問題,還不如說是一個麵子問題。這一次,咱們公司先答應向中國出口精密銑床,隨後又迅速取消了這個承諾,這件事讓許多中國官員丟了麵子,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可是,僅僅為了一個麵子,他們就願意投入2億歐元嗎?”默斯問。
巴博卡說:“能夠決定2億歐元投向的,是高層官員,但他們的決策也是基於底層官員的彙報。這一次,中國軍工部門的一些底層官員丟了麵子,據說還可能會影響到他們的仕途發展,所以,他們便會向自己的上級傳遞一些誇大其詞的信息,用以減輕自己在這件事情裡的責任。”
“你的分析很有道理。”肖爾特誇了巴博卡一句,接著又抱怨道:“公司董事會裡有一些人完全不懂得如何與中國人打交道,他們還抱著冷戰時候的思維,絲毫不懂得變通。這一次的事情,原本是不會發生的,或者即便是要這樣做,也完全可以采取一些更溫和的做法,傷害中國人的自尊心是一個很大的錯誤。”
“那麼,肖爾特先生,你這次到中國來,是來與中國人媾和的嗎?”巴博卡問道。
肖爾特說道:“你也可以這樣理解吧,不過,我想我要做的事情,遠遠不隻是媾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