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鬨的銷售現場旁邊,一位長著標誌性羅圈腿的小個子亞洲人小跑著來到一輛停在樹蔭下的豐田車旁,拉開副駕的車門鑽了進去。車輛啟動了,小個子轉回頭,向後排的一位男子報告道:
“岡田總裁,我已經打聽過了,是中國臨機集團在做宣傳,推銷他們的長纓牌機床。”
日本染野機床公司非洲事業部總裁岡田清三沉著臉,向那小個子問道:“有人感興趣嗎?”
“呃……”小個子助理永井宏支吾起來。
“怎麼?”岡田清三的語氣裡帶上了不滿。
永井宏不敢打馬虎眼了,他低著頭說:“是的,當地人很感興趣?”
“很感興趣是什麼意思?”
“他們……在搶購。”
“搶購?他們竟然在搶購中國機床,為什麼?”
岡田清三的聲音大了幾分,這是憤怒的表現。
“是的……”永井宏像是自己犯了錯誤一樣,低聲說道,“他們好像對中國機床非常喜歡,而且據他們說,這都是由於一位來自於中國的寧校長。”
“寧校長又是怎麼回事?”岡田清三詫異地問道。
永井宏估計也是特高課退役的,頗有一些情報天分,也就是剛才那一會的工夫,他已經把情況了解得差不多了。他回答道:
“這位寧校長,是盧中機床技工學校的校長。盧中機床技工學校是由盧桑亞政府和中國政府聯合興辦的一所機床技工學校,資金和師資都是由中國提供的。類似這樣的學校,在非洲的許多國家都有。
“到目前為止,這些學校已經為非洲培養了不少於5000名熟練的機床技工。這些技工現在有些是各家企業裡的骨乾,有些自己開了工廠。
“因為他們接受的是中國人的教育,所以對中國機床很熟悉,也很信賴。這位寧校長的中國名字叫寧默,原來就是臨機集團的員工,所以由他培養出來的學生,對於臨機集團的長纓牌機床又尤其信任。”
“我早就說過,中國人在下一盤很大很大的棋,現在,他們的棋勢已經做成了,我們失去了先手。”岡田清三喃喃地說。
永井宏沒有吭聲,他知道,岡田清三的這番話,本來也不是說給他聽的,而是對染野公司高層甚至是日本政府高層的抱怨。
類似的抱怨,永井宏已經聽岡田清三發過很多次了。岡田清三每次這樣發牢騷,都是因為他的業績出了問題。岡田清三堅定地認為,自己的業績不好,不是因為自己無能,而是因為染野公司和日本政府的錯誤。
岡田清三早先是在染野公司的中國區擔任負責人的。隨著中國國內機床產業的發展,染野在中國機床市場上的份額不斷縮減,最後到了收益不及成本的程度。染野公司不得不將中國區公司降格為辦事處,而岡田清三也被派到鳥不拉屎的非洲來任非洲事業部總裁。
染野機床在非洲市場上一向有不小的市場占有率,但由於非洲市場總體規模不大,所以染野公司對非洲市場並不特彆關注。這幾年,染野機床除了在中國市場上份額出現銳減之外,在亞洲其他國家以及歐美市場上的份額也受到了挑戰,挑戰它的,正是日益崛起的中國機床。
而與此同時,中國的一帶一路戰略在非洲取得了很大的進展,非洲許多國家開啟了工業化進程,帶動了對機床的需求,非洲機床市場開始成為全球機床廠商關注的新焦點,染野公司也逐漸加大了對非洲市場的重視。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岡田清三卻感覺到了染野機床在非洲機床市場上份額的下滑。沒錯,僅僅是下滑,還不到崩盤的程度。不過岡田清三清楚地記得,他執掌的中國區公司當年也是這樣過來的,一開始隻是個彆型號的銷售受挫,然後就是更多的型號,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老用戶們像扔一隻破鞋一樣把染野機床給拋棄了。
難道,自己在非洲市場上要重蹈當年在中國市場上的覆轍嗎?
岡田清三越是這樣想,就越發現的確出現了這樣的跡象,這讓他陷入了惶恐。
這並不是我無能,而是對手太狡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