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要不要向周衡坦白自己的身家這件事,唐子風已經想過很長時間了。剛才張建陽在他房間裡送給他一部時下價值不菲的西門子手機,還表示手機費是由廠裡全部報銷的,唐子風便意識到,自己再也不能在周衡麵前藏富了,因為臨一機所能提供的誘惑實在是太多,自己已經處於瓜田李下的境地了。
唐子風通過攢書賺了十多萬,這些錢不可能全都存在銀行裡收利息,他是肯定要拿出一些來改善自己的生活的。最起碼,他父母還在農村地裡刨生活,一年到頭苦哈哈地掙不到一千塊錢,他這個當人家便宜兒子的,能不拿出一些錢去補貼家裡嗎?去年他賺到第一筆錢之後,過年回家就交了一萬給父親,讓他拿去翻建家裡的房子。他還給全家人都買了新衣服,給父親買了手表,給妹妹買了自行車。這些花費,以他一個剛參加工作一年多的機關乾部的收入,肯定是無法解釋的。
如果他現在還在二局上班,那麼自然不會有人去關注他的收入和支出,因為二局是個清水衙門,就算下屬企業偶爾會送點“冰敬”、“炭敬”之類的,落到他這個最下層的科員手裡,也不過就是幾箱蘋果、兩條羊腿而已,發不了什麼大財。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他穿得比彆人好一點,吃得比彆人好一點,也不會有人往貪腐上去聯想。原因很簡單,他想貪也沒機會啊。
可現在就不同了,他是部裡派到臨一機來的廠長助理,是有一些權力的。臨一機的風氣非常壞,樊彩虹、張建陽他們給新來的領導安排福利,可以說是肆無忌憚的。唐子風相信,如果自己向張建陽暗示一點什麼,張建陽肯定會馬上給他辦到。彆看臨一機財務賬本上空空如也,廠辦的小金庫還是十分殷實的。
周衡已經看出了這個問題,並且開始嚴肅地警告唐子風不得隨便伸手。這樣一來,如果唐子風表現出一點奢侈消費的樣子,或者他的存折無意間被人發現,周衡絕對會認為唐子風手腳不乾淨,以老爺子的脾氣,把他送到哪去喝點免費茶水都是完全可能的。
考慮再三,唐子風決定要先向周衡做一個財產申報,告訴老爺子,自己是個有錢人,不是一般的有錢,而是非常有錢,臨一機這點糖衣炮彈是打不垮自己的。他的錢來源正當,經得起審查。周衡也不是劉燕萍那樣的碎嘴子,尤其是在現在這種情形下,他是肯定不會把唐子風的事情泄露出去的。
“……情況就是這樣。公司是我同學辦的,注冊的時候用的是他父親和我父親的身份證。他是公司的大股東,我占了一點點股份,主要是因為他要編書,需要我幫他策劃。嗯嗯,我那同學上學的時候就不好好學習,專業課學得一塌糊塗,沒有我的指點,他是編不出書來的。”
唐子風把自己與王梓傑合作攢書賺錢的事情半真半假地向周衡做了一個通報,把臟水全都潑到王梓傑身上去了,說自己就是一個五好少年,隻是出於給同學幫忙的心理,才參與了這件事,然後收了一點點辛苦費。嗯嗯,的確不多,也就是區區十幾萬而已。
“真是後生可畏啊!”
周衡聽完唐子風的敘述,沉默許久,最後才長歎了一聲。
唐子風隱瞞了一些細節,但大體的事情是真實的。周衡甚至還曾在謝天成的辦公室裡看到過那本《企業管理知識百科》,當時還覺得這本書挺不錯的,卻沒想到居然是出自於唐子風之手。早知如此,是不是可以找唐子風打個折呢……,呃,跑題了。
唐子風介紹攢書的成本和利潤,周衡聽得很明白,也知道是實情。照唐子風他們那樣的銷售方法,一年時間每人賺上十幾萬是完全可能的。社會上有一個“金點子”就能賺大錢的事情,周衡也知道不少,唐子風的成就,在這個年代並不算是很離奇。
不過,饒是如此,周衡還是感到了震驚,要知道,他作為一名處長,一年的工資也還不到3000元。唐子風隻是業餘時間乾了點私活,一年就賺了十幾萬,這還了得?
咦,他似乎也不是僅僅在業餘時間乾私活吧?他三天兩頭請假回學校,原來是乾這個去了。是不是該讓二局把他的工資扣回去呢?
胡思亂想了一番之後,周衡還是回到了現實裡,他笑著說:“小唐,你選擇在這個時候跟我交底,我明白你的意思。這樣一來,我倒真的可以對你放心了。不過,你可彆覺得我會完全不管你,會不會向國家財產伸手,與你有沒有錢是無關的。有些人已經貪了很多錢,可照樣不收手。臨一機原來的班子,不就是這樣嗎?”
“您放心,我絕對不會向臨一機的財產伸手的。如果您發現我伸手,我任打任罰。”唐子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