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唐子風又在張建陽的陪同下,視察了小飯店、家屬工廠等單位,這些單位的家屬工在得到唐子風的各種許諾之後,也都紛紛迸發出工作熱情,提了不少改進經營的建議,其中頗有一些是具有可行性的。張建陽一一記下,準備過後就開始逐步推行。在不斷的思想碰撞中,張建陽的思路也在快速地拓寬,他漸漸能夠跟上唐子風的思路了,明白自己該如何做,才能把勞動服務公司真正地帶出泥潭。
到了下班的時候,唐子風與張建陽約定第二天繼續視察,又專門說了一下於曉惠的事情,表示他決定留下於曉惠給自己當鐘點工,一個月給60元錢的報酬,這筆報酬由他私人承擔,不需要勞動服務公司出錢,但還需要請勞動服務公司代為支付。
張建陽解釋了半天,最後被唐子風一句話給懟回去了,唐子風說的是:“你不會是想讓周廠長把我的職也撤了吧?”
唐子風回到家,於曉惠已經把晚飯給他做好了,一葷一素的兩個菜,口味還很是不錯。於曉惠做的菜量隻相當於一個人的份,唐子風象征性地邀請她一起吃,被她堅決地拒絕了,唐子風也就不再勉強。隔三岔五請小姑娘吃頓飯,給她補補營養,也就罷了,如果每頓飯都讓她陪著一起吃,養成習慣了,反而不合適。
唐子風吃飯的時候,於曉惠就呆在北屋看唐子風帶來的,看得津津有味的。唐子風不時與她聊幾句關於學習、生活等方麵的閒話,她也對答如流,沒有什麼膽怯的樣子。這小姑娘心思比較單純,覺得唐子風待人和善,她也就不害怕了。
對於於曉惠一口一個“叔叔”地稱呼自己,唐子風一開始有些不適應。他自己的妹妹在老家上高三,今年17歲,比於曉惠也就大3歲而已,自己在於曉惠麵前當“叔叔”,似乎有些違和。不過,他轉念一想,他是個單身小夥子,於曉惠天天過來給他做家務,這也算是孤男寡女的,拉開點距離倒是能少些尷尬。
唐子風吃完飯,於曉惠幫他洗了碗筷,收拾了垃圾,便告辭回家了。唐子風按開電視,換了幾個台,沒找到什麼值得看的東西,百無聊賴之下,決定出門去轉轉。
在整個臨一機,唐子風認識的人非常有限,除了因為工作關係而認識的張建陽、鄭斌以及一群廠領導之外,餘下能夠算得上有交情的人隻剩下兩個,一個是周衡,另一個是韓偉昌。拽著周衡去逛街,唐子風自忖還沒傻到那個程度。至於說找老韓去逛街,他唐子風或許會覺得很開心,但老韓肯定是開心不起來的,老韓現在對唐子風有點PTSD。這種損人利己的事情,唐子風又何必做呢?
找不著伴,唐子風就隻能自己逛了。他從家屬區穿過,從一個角門出了臨一機的廠區,撲麵而來的便是一陣燈紅酒綠的視覺和聽覺衝擊,還混雜著路邊攤飄出的各種香味臭味。他回頭觀望臨一機那靜悄悄的廠區,不由心念一動。
這已經是一個市場經濟的年代,而在臨一機厚重的圍牆之內,還是計劃經濟的自留地。自己白天在菜場、商店的那番作為,算是為臨一機引入了市場觀念,但這還遠遠不夠。其實,臨一機擁有的資源遠不隻是幾個菜場、幾個小商店,這麼大一片身處鬨市之中的廠區,光是土地就是一筆無價之寶啊。
臨一機建廠的時候,是在50年代初,當時這片地方屬於臨河市的郊區,據說是一些河灘地和亂墳崗,臨一機的乾部職工花了幾年的時間才徹底平整出來。經過幾十年的發展,臨河市的規模擴大了10倍不止,臨一機也就被城市給包圍了,圍牆之外都是居民區,很是繁華。
這些年,隨著臨河市城市建設規模的擴大,臨河市政府對於臨一機在鬨市區中占了這麼大一片土地,越來越感到不滿,也曾和臨一機原來的領導班子進行過商議,希望臨一機能夠從現址遷出去,由市政府在遠郊另外劃一塊地予以安置。臨河市這些年房地產業得到迅猛發展,城區的土地價格上升很快。臨一機所處的位置,一畝地的價格已經漲到了30多萬。臨一機擁有1350畝土地,價值4個億,由不得臨河市政府不動心。
臨一機原來的班子也明白這一點,提出遷址也可以,但臨河市政府必須拿出不少於3億元的現金來作為補償,另外還要再奉送一塊同樣大的地皮用以建設新廠區。市政府認為,當初把這塊土地劃撥給臨一機,臨一機方麵一分錢都沒出,現在張嘴就要3個億,是完全不合理的,出於各種革命友誼等方麵的考慮,市政府最多拿出5000萬來予以補償也就罷了。
雙方的開價差異甚大,當然是無法達成協議的。幾經扯皮,當市政府答應把補償款的額度提高到1億元的時候,臨一機的班子就全部喝茶去了,換成了周衡等人前來接手。由於新班子剛剛上任,還沒來得及與市裡溝通這方麵的事情,這件事也就先擱置下來了。
這個情況,樊彩虹曾向周衡彙報過,唐子風也就是那個時候聽說的。據樊彩虹分析,市裡的底線估計能提高到1億5000萬的樣子,再高恐怕就不會答應了。也就是說,周衡手裡其實有一把撒手鐧,那就是把廠區的土地交給臨河市政府,用以換取不少於1億5000萬的補償款。有了這筆錢,廠子眼前的困難就能夠迎刃而解了。
得知這個情況之後,周衡私下裡與唐子風討論過,商議是否可以考慮采取這個方案。周衡的想法是,這個方案應當是萬般無奈的時候才能夠使用的。置換土地,理論上能夠拿到1億5000萬的補償,但臨一機要重建廠房、宿舍,花費也不少,最起碼要投入1個億,廠子最終剩下的不過是區區5000萬而已。
5000萬的資金,能夠讓廠子度過眼前的困難,但並不能支撐太久。如果廠子自己沒有造血功能,光靠賣地求生,遲早還是要破產關門的。機械部派周衡和唐子風下來,可不是讓他們來賣地的。
不賣地,或者暫時不賣地,但我們可以把地租出去啊,確切地說,是把樓租出去啊。勞動服務公司把一個菜市場租出去,就能夠有一年30多萬的租金收入。如果把廠裡那些奢華的辦公樓租出去,又能賺回多少呢?
沒錯,明天就去向周衡獻這個計。緊要關頭,廠子需要開源節流,任何一個能賺錢的機會都不能放過。
唐子風興衝衝地想著,腳步也變得更加輕鬆起來。他欣賞著兩邊的街景,不覺來到了臨河市的人民廣場。